>>> 2006年第1期
汪精卫和他的情人们
作者:王建平
汪精卫从梦中醒来,再一次把现实中的施小姐紧紧地拥抱在怀里:“密斯特施,你就是我心中的君瑛,就是我现实中的爱人!”
“谢谢你!谢谢你!时至今日还没忘记我,还这样恋着我!”施旦忘情地说。
过了好半天,这对苦苦相恋的情人才从久别重逢的兴奋中解脱出来。汪精卫拉着施旦的手,回到自己的宝座上,仍仍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是怕她忽地长出翅膀飞走了似的。
“这些年,你跑到哪儿去了?是怎么过的?”汪精卫问。
施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凝神地吟起了白朗宁夫人的一首情诗:
这么说,把爱情作为我的名份,我还不是完全不配承受。虽然,你看,两颊那么苍白,那摇晃的双膝仿佛负担不了沉重的心房;这疲乏的行吟生涯也曾想望过把奥纳斯山峰攀登,却只落得一片辛酸的哀吟,怎好跟谷莺竞奏?———干吗提这些来着?啊,亲爱的,不用讲,我高攀不上,不配在你身边占一个位置。可是,就因为我爱你,这片爱情提拔我,让我抬起了头,承受着光明,许我继续活下去,哪怕是怎样枉然,也要爱你到底;也要祝福你———即使拒绝你在当面。
那年,施旦和丈夫被陈璧君秘密驱逐出国之后,先后到过很多国家,最后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定居下来。她丈夫用陈璧君给的那笔钱做起了生意,东南西北满天飞,赚了数不清的钱。可她,自从离开中国,离开汪精卫以后,就像是掉了魂儿,尽管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有用不完的金币钞票,可她总觉得像少了什么,尽管这里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之一,又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发祥地,可,这些都提不起她的精神,激不起她的兴趣。她一天天憔悴了,性格也变得内向了,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漂亮、天真、开朗的影子。她大病一场之后,最终在诗歌中找到了解脱。丈夫外出作生意,她就在家里,默默地读诗,但丁、歌德、莎士比亚、席勒、雪莱、济慈……谁的都读。渐渐地被一个人的诗,一个女人的诗深深地打动了,紧紧地吸引住了———这个诗人就是从病床上走上诗坛,从病床上与丈夫私奔,又从病床上攀登上米兰大教堂的最高处的白朗宁夫人。她所居住的佛罗伦萨是白朗宁夫人居住过的地方,白天她寻访白朗宁夫人的芳踪遗迹,晚上捧着白朗宁夫人的十四行诗集,一遍又一遍地读,一个字一个字地品,从诗中她看到一个病卧在床的弱女子,在爱情的召唤下,站起来走出门,为了爱,勇敢地和爱人奔向自己的世界。她真正体会到了爱情的力量,真正相信了爱情战胜死亡的神话。
她在诗中得到了火一样的爱,在幻梦中又见到了心中的恋人;她在诗的意境里找到了自己的理想,找到了自己的未来。她开始关心中国的情况,关心中国政坛的动荡,天天在报纸上搜寻中国的报道,搜寻汪精卫这三个每天不知要想多少遍的字眼儿。终于有一天,她从报道中看到,汪精卫搞起了“和平运动”,在南京建立了国民政府,建立了中央党部。汪精卫三个字的后面,挂上了“主席”这个沉重的牌子。她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她出国以后第一次真的兴奋起来,一下子变成了当年那个漂亮、天真、开朗的施旦。她以最快的速度,和她那只认钞票、不懂感情的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乘飞机、搭轮船、坐火车,日夜兼程赶回了日夜向往的中国,怀着沉重的恋情,奔进了伪中央党部,不顾一切地投入旧情人的怀抱里……
施旦依偎在汪精卫的怀抱里,撒娇地说:“人家可是为了你才活下来的,这些年你可曾想过我?”
“想?何止是想过!”汪精卫紧紧地抱着失而复得的恋人,把他最初如何派人四处寻找,后来又如何思念,在自己遇刺,以及欢乐、悲伤、烦恼的时候如何想到她,又如何在她的激励下抗争,奋斗……编排得像童话一样美丽动听,讲得像童话一样引人入迷,直说得施旦,哭随他哭,笑随他笑,最后竟忘情地把两片红柳叶一样的薄嘴唇,紧紧地贴到他那能吐出莲花的嘴巴上。
他们亲亲昵昵地谈了老半天,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汪精卫望望外边的天色,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你住在哪儿?”
“离婚的女人,就像是失巢的鸟,反正我是投奔你来的!”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汪精卫也痴情地望着她:“你想不想住进汪公馆?”
“你说呢?”她娇羞地把脸藏到他的怀里。
“好!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一定能实现!”
“你真好。我等着,我盼着!”
“我已经错过了方君瑛,决不能再错过你。”
“反正我是个自由自在的人,身上不再有任何枷锁和铁链,只是你!”她抬起头,不安地望着汪精卫的脸。
汪精卫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是胡博士那样的学界巨子、情场懦夫!你以为我是怕那黄脸婆?你以为道德、法律、舆论能束缚我的手脚?束缚我的感情?告诉你,我已不是当年的汪兆铭,我不仅要当汪主席,更要当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七情六欲俱全的完整的人!”汪精卫说罢,立即传下话去,聘施旦为机要秘书,每天随侍左右;住处嘛,当然,离他办公室越近越好,就安排在办公室的隔壁好了。
汪精卫在施旦的房里一住就是七八天。他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情话,吐不尽的情思,真正体味到了夫妻生活的情趣和幸福。一切是那么和谐、自然,仿佛周围的人都变得漂亮了,景物变得更美,天更高,更蓝,树更绿,鸟更欢,他们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美中不足就是时光过得太快!
天色又暗下来,汪精卫来到施旦的房中,他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喝着施旦为他冲的咖啡,直直地望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出神,像是想着什么心事。
施旦凑过来,坐在他的身边,看看他的神色,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兆铭,你不舒服了?”
汪精卫把头摇了摇:“没有。”
“那是政务不顺心?”
汪精卫依然摇头:“不是!”
“要么是那个女人来找你了?”
汪精卫还是摇头:“也不是!”
“那,那你是和我过腻了?过烦了?”
汪精卫深情地望着施旦:“施小姐,这几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快活、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光。我真正体味到了什么叫夫妻,什么是夫妻生活的甜蜜和乐趣。有了这几天,我为人一世也知足了!”
施旦惊疑地望着他:“你,你为什么说出这些话呢?难道我们的日子又要,又要———”她说到这里朝汪精卫身边凑了凑,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他,好像他就要长出翅膀飞走似的,“不要这样说,我怕,我害怕!”
汪精卫把她搂在怀里,温存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这些天体味到了夫妻的幸福和甜蜜,可,可她在九泉之下,还不知道,她还没有,没有体验过人间的幸福,没有经过这样美好的时光!”
“你是不是想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君瑛姐?”
“嗯!”
“那,那我们去给君瑛姐扫墓好吗?”
“真的?”汪精卫高兴了起来,“难得你有这样的肚量。我们去,明天一早儿就去!”
第二天,汪精卫和施旦化装成富商和阔太太,只带桂连轩一人,乘车出了中央党部,出了南京城。
汽车一直开到绍兴府,在一条沿河的小堤旁停下来。这是一片和一般人家的坟地没什么两样的墓场,几座大小不等的坟墩,按照一定的规矩排列着,每个坟前都有墓碑和墓树,野草、野花遍布其间,几只乌鸦在稀稀落落的墓树间“呱、呱”地叫着,平添几分荒凉与凄惶。汪精卫在上首一个大坟墩前站下来,对身旁的施旦说:“这便是先父缦亭的陵墓。”
施旦朝墓碑看去,只见长方形的墓碑上刻着:“先祖缦亭公之墓”,下面具名汪兆镛。施旦看罢,伏下身去,对着坟墩拜了两拜,口称:“先祖爷在上,不孝子孙施旦前来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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