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期

汪精卫和他的情人们

作者:王建平




  金少山上午听说汪精卫家要出堂会,便独自一人出了戏班,一直到月照楼窗也没回大舞台。
  他这一走不要紧,可急坏了那个侍从和戏班老板。汪公馆的客人都到齐了,就等着金少山开戏,陈璧君拍着桌子朝那侍从要“金霸王”。那侍从开着汽车来大舞台催了好几趟,拍着盒子枪朝戏班老板要“铁罗汉”。那戏班老板没办法,只好停下戏来,发动全班人马像大海里捞针一样,在偌大的一个上海滩上找起了金少山。走商场、串茶馆、搜赌场、钻青楼、上闸北、下外滩,找遍了大半个上海,也没看见金少山的影子。
  陈璧君见客人们都到齐了,演员还没到,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烧,心里暗暗憋气,骂道:“一个小小的戏子,竟敢丢老娘的面子,我就不信你这胳膊,能拧得过我这大腿!”她一面让人照顾客人,一面派人另请名角,并传话说,“必须找到金少山”。
  其实,早在太阳没有落山的时候,一个案目就在闸北的跑马厅找到了金少山。那案目擦着头上的大汗对金少山说:“哎哟哟,我的金三爷哟!那边都翻天了,您老倒在这看入神了!”
  金少山哈哈一笑:“今儿个这场赛马可真够味儿!”
  “快回去吧!汪夫人等着你上台呢!”
  “好!好!你先走,我马上就到!”
  案目从闸北跑回戏班转告那侍从,那侍从又转而报告陈璧君,这样传来传去,就传到了月照楼台。
  金少山拖过了一场,却躲不过二场;躲过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金少山不肯过府献艺,使陈璧君大为恼火。她把那传戏的侍从叫到跟前,抡起胖手“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笨蛋,连个戏子都叫不来!明天晚上,我一定要听那金少山的戏,就是拖死狗,也得给我拉来!”
  第二天一大早儿,金少山和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坐在迎门的八仙桌旁吃早饭,桌上摆着他爱吃的红烧肉和几碟小菜,脚下卧着他那两条爱犬。那个案目又来传话说:“金三爷,汪公馆的侍卫爷又来请,说是今儿个晚上的堂会,只你一个人独挑儿!”
  金少山还是像昨天一样,痛痛快快地答应道:“好嘞!保证误不了!”说罢就不紧不慢地吃起饭来。吃一口肉,喂狗一块骨头;吃一块肉,喂狗一块骨头。狗驯顺地望着他,他慈祥地看着狗,似乎这屋里只有他和两条狗一样。
  案目见金少山不再理他,便又说:“今儿个可别再让我演那三请诸葛亮!”
  金少山头也没抬,照样痛痛快快地应道:“好嘞!”
  吃罢饭,金少山走出宿舍,还没到戏院的大门儿,两个白相人打扮的就走过来:“金三爷,请留步,委屈您在院里呆一天。您要是一出门儿,我们就得挨板子!”原来,这两个人是昨天挨陈璧君嘴巴的侍从,派来专门监视金少山的。
  金少山虽不懂什么政治,却也知道和日本鬼子一个鼻子眼儿出气的汪精卫一伙儿不是什么好东西,打心眼儿里不愿意为他们演唱。他平日多数扮演生性刚强的角色,本身也是一个宁折不弯的硬汉,今天竟要让他去干自己不想干的事,让他为最恨的人去演唱取乐,他怎么肯干!可是,看今天这阵势,想不去可能比登天还难。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倒剪起双手,踱来踱去,踱去踱来,一直把太阳从东山顶踱到西山下。
  天黑下来,门外一声汽车喇叭响,汪公馆的汽车来接金少山。他像一只被驯服的老虎,乖乖地跟着那侍从上了汽车。
  陈璧君在西花厅接见了金少山。在坐的人还有曾醒和方君碧。一见面,她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十分随便地说:“我和汪主席都十分喜欢京剧。京剧是咱们的国粹……”她似乎十分内行。说话时,不时把两眼朝方氏姑嫂那边望,与其说在和金少山谈话,倒不如说是在方氏姑嫂面前显示学问,显示她的主人地位。
  金少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
  方氏姑嫂坐在一旁,同样静静地听着。
  陈璧君说着说着换上一副政治家的口吻:“艺术也是政治的一部分,她可以做为一架桥梁,沟通多方的感情,以至改变对立双方的关系。昨天我们就请了不少日本朋友……”
  金少山听着她这话,就像吞下了两个大苍蝇,恶心得险些吐出来。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嗓子说:“汪夫人,我一个唱戏的,不懂什么政治。我还是给您唱戏吧!”
  陈璧君一听金少山要求给她唱戏,很是高兴。“好啊!你打算给我唱出什么戏呢?”
  “唱我的拿手好戏《窦尔墩》。”
  “好!就看你的拿手好戏。”陈璧君说着话,叫侍女带路,和几个人一起走向东大厅。
  今天来听戏的除了方氏姑嫂之外,就只有汪公馆的家人、侍从。
  开戏的锣鼓热热闹闹地打起来,金少山踏着板眼,上了大厅里的小舞台。从《点绛唇》第一句“膂力魁元”、定场诗、家门、独白起,放开他那龙虎风雷的金嗓子唱起来:
  将酒宴摆置在分金厅上,
  我与那众贤弟叙说衷肠;
  窦尔墩在绿林谁不尊仰?
  河间府为寨主除暴安良。
  黄三泰叛绿林效忠满清,
  指金镖借银两压视豪强。
  ……
  这段唱,如大江奔腾,一泻千里,唱出了这位绿林好汉的满怀壮志,一腔豪性,只唱得陈璧君和厅上的家人侍从一个个恨不能把耳朵提起来,细品细听。
  这时节,一个似乎很懂戏文的官员凑到陈璧君的身边:“汪夫人,金少山唱这戏文给改词了,不是‘黄三泰叛绿林效忠满清’应当是‘黄三泰老匹夫自夸自量’,他这么改不是影射咱们与日本人合作吗?”
  陈璧君正听在兴头上,经那官员一打扰有些不高兴,可也没有发作,想了想说:“反正没有外人,唱吧,这戏倒蛮好听,蛮有味的!”她说这话时,故意把声音提高,让身边的方氏姑嫂听清楚,并侧着面朝那边看了两眼,似乎是看她们的反应,又像在说:只有她才这么宽宏大度,容得下一个戏子乱改戏文;又像是说只有沾了她的光,方氏姑嫂才有这一饱耳福,一饱眼福的机会。
  台上的窦尔墩随着板眼咿咿呀呀地唱着,眼看就要到人们都爱听、最能叫好的“杯中酒”了,可身高马大的金少山,突然两腿一软,身子一晃,栽倒在戏台上。
  一见金少山晕倒在台上,台下的观众顿时慌了手脚,慌忙找来陈璧君的保健医生,又是打针,又是灌药,折腾半天,金少山憋在肚子里的那口气才算吐出来。其实,金少山根本就没病,一回戏班就和同伴们哈哈大笑起来。这只不过是他装出来,糊弄陈璧君的。这一天他闷在屋子里想出了两个对付陈璧君的办法:一个是唱戏文骂她,她要是不接茬儿就装死,不给她唱了!于是,就演出了这场戏中戏!
  戏到高潮,主角晕倒台上,陈璧君好不扫兴,可又无话可说,只好悻悻地离开了大厅。
  方氏姑嫂看到这样的场面,好像并不扫兴,倒有点幸灾乐祸,临走的时候,还问陈璧君:“汪夫人,什么时候再请我们听这金霸王的戏?”
  陈璧君狠狠地斜了她们一眼说:“等着吧,还有更好的戏呢!”
  
  女厨娘央求道:“求求你,就让我见见汪主席吧!这次要是见不到,我真不知还能不能活下去!”女厨师说着,落下了眼泪。
  
  美丽的海滨城市青岛,有一座别具一格的德式建筑,这是当年的德国总督官邸,这时已改为青岛特别市的迎宾馆。这几天,这里似乎有什么大的举动,四周五百米以内的街道上岗哨林立;警察、暗探像一串串幽灵,在大街小巷串来串去;警车、警犬围着这座特别的建筑转来转去,只吓得附近的人们连门都不敢出,半个青岛市都冷冷清清的。
  汪精卫、王克敏、梁鸿志等几路汉奸齐集这里,伪蒙德王的代表李守信也远道而来。这些汉奸正在日本梅机关的导演下,开着一个特别的会议,按汪精卫的说法是根据国民党第六次代表大会宣言,容纳各党、各派、无党派人士的精神,联络各既存政权并各方和平势力,共商国府还都大计。实际上,是在日本人的主持下的群奸分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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