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股海别梦

作者:沙本斋




  先是从东向西,横穿麻省进入纽约州的南端,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中午,美丽的宾州风光就展现在了眼前。反正是散心,边走边玩,累了就住下,饿了就用餐,发现有好玩的去处,车子就拐下高速路。
  在费城重温了美国历史之后,李思恩没有发现霍小青的身影。于是,他沿路开进了兰开斯特附近的山区,并顺便游览了宾州大瀑布公园。
  公园里人不多,景色一般,加之一个人游玩,难有激情,因此很容易累。感觉到累了之后,他就想在没人的长条椅子上躺一会儿。躺下后他发现,椅背的木条上刻满了“到此一游”。过了一会儿,他见左手的一棵大树挺有特色,想就近拍下来,结果发现其树干周围也被刻上了一群人名。转了转,附近几棵大树竟无一幸免。原来在国内,以为只有一辈子难得出门的乡下人才干这种事。现在他明白了,想留名的愿望是天下人所共有的,此并非中国人的特质,更不是他家走一段路撒一泡尿的宠物小狗所特有的行为习惯。
  驾车一路西行,他看见路两边满山遍野都是绿色,绿得发黑,绿得流油。绿树和飞禽走兽的后面是蓝天、白云、农田和农庄,风景如画。空气湿润洁净。车跑了四五天,却几乎一尘未染。从这些方面,确实能看出中美两国间的差距来。
  这一带是再洗礼派阿米绪人的集聚地。与富有的邻人不同,阿米绪人不用电,家里没有电视和冰箱。在行进中,李思恩偶尔会望见他们的马车在乡间公路上缓缓前行。这些信仰坚定、生活平静、聪明豁达的信徒,没有躁动,不受五颜六色的现代化的诱惑,因此也没有我们每日里所体验的大悲大喜。
  正胡思乱想着,车子拐过了一个山口,李思恩突然发现左前方300多米处的一个小山头上,矗立着一座涂着黄颜色的寺庙。再向前走,李思恩看清了,寺庙前面、靠近路旁的牌子上面,写的竟然是汉字。
  李思恩急忙踩住刹车,将车缓缓靠边停下。他两眼盯着寺庙,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周围。周围没有人家,没有别的车辆,甚至连蓝眼睛的小动物都不见了,没有任何标志证明现在他是在美国。李思恩的鼻尖开始冒汗了。他在开着空调的车里歇了一会儿,稳定了一下情绪,最后还是决定进寺庙里看看究竟。
  寺庙没有围墙,也没有栅栏,不过是由3栋小别墅围成的一个院落而已。院落有门没锁,里面只有一位和尚。和尚来到这位擅自闯进来的施主面前时,李思恩惊得差点没叫出声来,因为这位法师长得太像学生时代的唐戈了!李思恩的眼睛眯起来聚着光看的时候,他是法师;当他恢复常态、两眼放松、视线开始模糊时,前面的法师就是唐戈。
  当然,他不会是唐戈。唐戈是在李思恩的眼皮底下咽气和火化的。他是一位来自台湾的僧侣,从未到过大陆,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出家20余年了。
  进过香,拜过佛祖和菩萨,告辞出得寺院之后,李思恩如同变了一个人,走路开始轻飘飘的,似有佛法相助。
  法师的一番话,勾起了李思恩无尽的思绪。他过去所熟悉的后来逐渐消失了的面孔,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重新在眼前闪现,忽远忽近,忽明忽暗,若隐若现,使他无法把车开快。
  二
   最先在眼前出现的就是唐戈。多么有才,多么朝气蓬勃的一个人!长得跟佛似的,肥头大耳,见人未说话先自笑了,都说他是福相,却说没就没了,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接着是罗青松,为人随和正直,白面书生一个,身材高大,沉稳务实,竟然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澡盆里他死不瞑目的眼神,李思恩一生都不会忘掉。
  李思恩相信罗青松已经死了,而且是冤死的。他特想为唐戈和罗青松两人写点什么,想为他们留下点纪念性的文字,让人们别这样就轻易地忘掉了他们。文章的名字就叫《别梦》好了,离别的别,别一种的别。
  唉!真像是做场梦一样。
  还有魏均平、齐明霞。魏均平学贯中西,文武双全,干什么不行啊,偏和证券业打上了交道,结果自寻其辱。上面这几个人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事业有成而家未齐,壮志未酬而身先死,或者至少是为人之心已经死了。
  再有霍小青,不知还要在外面漂到什么时候,何时才能寻找到她的真爱。
  卧室里的照片说明了自己对她的伤害有多重,她内心里的痛苦有多深。这太出乎意料了。然而,她就像苦行的阿米绪人一样,一直恪守着崇高的信条和戒律,默默忍受了这一切。
  “小青啊!其实我并不值得你这样爱恋,因为我压根就不是一个浪漫的情种。我对女人压根就不了解。你就是真嫁给我了,也会对我大失所望的。我自己的太太,结婚都这么多年了,她生气的时候,我还是弄不清她为什么生气,以至于她为我竟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而更加生气。这样的男人,你说你值吗?你什么样的翩翩君子找不着啊!”
  尽管这么想,但李思恩还是期盼能在横穿美国的路上遇见霍小青。若是真的遇上了,那肯定就是上帝的安排了,届时他一定会跪求妻女,请她们允许他离婚娶霍小青,虽然这并不表明他不爱她们娘俩。
  李思恩此时忽然理解了朱希文当年那迷梦般的眼神。
  车继续在路中间晃悠,反正也不需要错车。于是李思恩继续回忆着。
  徐一民,刚刚大病了一场,肺癌。好在造化救人,好人好报,没有让他丢掉性命。不过因祸得福,他的烟和酒倒是终于戒掉了。这就跟高考中发生的系列故事一样:父母为了孩子能安心复习,晚饭后不看电视,而是被迫出去遛弯儿至半夜,风雨无阻,结果把俩人的胃肠疾病和失眠症都遛好了;离了婚的父亲不放心孩子高考,每天都过来看看,结果孩子高考完满结束,父母也重新走到了一起。这就叫平衡,叫一切随缘。
  陈力,活泼、真诚、聪敏,与股市结下了不解之缘。但是,他所拥有的财富却和他身边的女友一样,来去频繁,一会儿富了一会儿穷了,一会儿爱了一会儿恨了,至今仍处于变换之中,人已变得憔悴不堪。
  朱希文还在监狱里。冯彬、冯雪再没有了消息。韩董事长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最有成就感的要数李明。李思恩这次来美国时,恰好在机场遇见了他,他自豪地邀请李思恩有时间到他的矿上去参观。也就是在这一次,李思恩才从李明自己的嘴里知道了他离开首诚证券之后的一番经历。
  李明是在首诚证券合资初期,从投资银行部副总的位置上离开的。离开之后,他与几个朋友合伙成立了一家煤炭物流公司,几经资本运营,他们控制了多条远洋货轮和陆地数条铁路货运线,垄断了一些大型火力发电厂的内外煤炭输入通道,因此而发了大财。在流通环节赚得钱之后,他们开始向生产环节渗透,陆续控股了几家中型煤矿。这些煤矿储藏量大,煤质好,只是管理水平低,设备落后,矿工素质差,所以矿难事故频频发生,严重干扰了正常生产。在这些煤矿,矿工们由于生命没有保障,他们随着这一班下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上来,轮到做下一班。因此,他们个个醉生梦死,上来了就喝酒,庆祝自己捡了一条命,又能够多活一天。有的甚至还赌博、吸毒。所以矿工们在井下,有没醒酒没睡醒的,有犯毒瘾乱哼哼的,还有敢偷偷抽烟的,从而使得瓦斯爆炸等重大事故率成倍增加,形成恶性循环。
  这些煤矿都有当地头面人物参股,所以出了重大事故,都能够大事化小,小事私了,反正矿工的家属多为附近的农民,他们不懂法,要求都不高,人命也不值钱。
  李明当老板的那座煤矿,情况和其他矿差不了多少。当地乡党委书记也是煤矿的股东之一,有他背后支持,所以煤矿几次死人,都私下赔点钱就解决了,没有人敢言语。虽然每一个死去的矿工身后,几乎都留下了孤儿寡母和病残老人,以及他们流不完的泪。直到新任乡长到职后,这一状况才在李明等人的共同努力下彻底改观。
  新任乡长是个回乡大学毕业生,他是从市机关主动要求回乡工作的。新乡长接手工作还没到一个月,李明所在的煤矿就又发生了一起重大事故。也该他们倒霉,17名矿工乘坐矿上的卡车走镇公路到矿井上班,竟然因为中途桥梁塌陷、卡车前翻而造成5死12伤。有个死亡矿工的哥哥听说新换了个大学生乡长,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到乡政府,向新乡长报了信。所以乡长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指挥并做了临时抢救处理,还让人对全过程录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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