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股海别梦
作者:沙本斋
魏均平没有坐,而是问她:“什么时候买的?”齐明霞幽幽地说:“买一年多了,但装修完还不到三个月,是小区里装修最晚的。”
齐明霞想,他这样知道了也好,如果他喜欢上了这座房子,没准会宽容了老婆,因为毕竟老婆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这个家啊!魏均平是见过世面的,不会不向往高档次的生活。
“喝点什么?咖啡、果汁还是啤酒?”齐明霞像是恢复过来了。她想把气氛搞得活跃一点,虽然这显得更为别扭。
魏均平在小区外等这两个小时,把一年的烟都抽出来了,此时倒真觉得口干舌燥喉咙发痒,于是恶狠狠地说:“矿泉水!”然后将手提包也蹾放在了餐桌上,拉出餐桌周围仅有的两把椅子中的一把,一屁股坐了下去。
灌下几口矿泉水之后,魏均平用眼睛扫了一下对面的大厅,没有发现任何与自己和儿子有关的痕迹,于是慢吞吞地拉开手提包的拉锁,身子转向小餐桌对面的齐明霞,但并未看她的脸,用沙哑的声音单刀直入:“你想离婚吗?”
齐明霞斩钉截铁地回答:“不!”
这倒有些出乎魏均平的意料。他停了一下,伸向提包的手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那手提包里除了一把新买的铁榔头之外,别无他物。如果刚才齐明霞的回答是“想”或者“同意”,那么我们就不用再啰唆了,因为魏均平那填装过坦克炮弹的胳膊一榔头下去,就什么都结束了。
然而齐明霞却拒绝了,并且不像是做作。他妈的!
齐明霞说不,确实出自内心,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要离婚的理由。
她确实羡慕别人学习成绩好的孩子,曾经厌烦过自己的儿子;她确实觉得魏均平越来越不上进,——当然,这只是她的个人感觉——并对此十分不满。她认为男人应该永远是一名斗士,始终保持冲锋的姿态,只竞争不妥协,只前进不后退,何况,你魏均平有那么高的起点和那么好的个人条件。但是这些还都不足以让她想到离婚。她现在之所以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投入和赚钱,就是因为自己的背后是安全的,自己拥有除了金钱之外的一切,丈夫、儿子、公婆,他们都爱自己。只要她齐明霞想要,爱就会触手可及;别人有的她都有,所以她才可能放心地去捞取别人所没有的。如果这些自然而然的前提突然没了,缺失了,会是什么情况?她没有想过。她的本能或者说潜意识告诉她,这个底线是不能碰的,已经得到的都不容失去,哪怕只是在名义上拥有也成。沙雕的塔也是塔,好看即可,别人欣赏、自己满意,就行了。
但一向踏实认真做人的魏均平却不能容忍他们的家是座沙雕,尤其是沙雕上面还顶着一顶绿帽子。你齐明霞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没门!我要立即将你的牌坊砸掉,这一点不可调和!于是他的熊熊怒火又燃烧起来了,两只眼里的凶光又露出来了。废话就少说吧!魏均平迅速地掏出铁榔头,两眼凶狠地盯着齐明霞的头盖骨,静静地说:
“你今晚必须死。然后我去坐牢。这就是你要的结果,我帮你实现它。”
齐明霞跌坐在了椅子上。对方凶狠的目光和沉着的语调让她明白,一切都已无法更改。不过此时此刻,她倒突然像解脱了一样,一点也不害怕了,更不要说想喊叫了。稍一沉吟,她对魏均平说:“可以,我罪有应得。但看在夫妻一场的分上,请你让我喝安眠药死去,给我留个全尸。”说完,稳步走向二楼。魏均平没有说话。他右手提着铁榔头,也跟着上了楼。
二层有一间大书房,并行的是个客卫,剩下的空间就都属于主人套房了,气派无比,金碧辉煌。套房内,卧室和起居室相连,但与盥洗室之间以一排暗置衣柜相隔,其中的一间衣柜门敞开着,戴维斯的特号格子衬衣就在里面挂着,在明亮的灯光下特别扎眼。
齐明霞径直走进卧室,经过化妆台,在一个摆着文物的百宝阁上取下一瓶药,迅速地将瓶内的药片全部倒在了手心上,足有几十片,接着揪掉一旁的一瓶葡萄酒瓶塞,对着酒瓶子分两口将药片全部吞了下去,没有回头看魏均平一眼,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好像是事先演练过似的。即便这时魏均平后悔了,想去阻止,恐怕都来不及。当然,魏均平没有去阻止。他什么也没说,站着没动。喝完药之后,齐明霞走近电视柜,从柜子下面取出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按了几下键盘,挂在巨型龙床(床巨大无比,肯定是定做的,只能这样称呼它)正上方墙壁上的一幅看不出来画着什么东西的油画向一旁移动开来,露出了一个藏在墙体内的极精致的小保险箱;随之,刚才的百宝阁也向一旁移动了一米左右,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大保险柜来。齐明霞跪在床上,按了几下床头上小保险箱上面的数字键,打开了保险箱的箱门,从里面取出了一串钥匙,用这串钥匙又分别打开了大保险柜的上中下3个门,然后像完成了终生最大、最重要的一件事一样,长长地出了口气,转身又奔床摸过去。这回她走得不稳,有点像喝醉了酒。
齐明霞自顾自地上了床,掀起床被和衣钻进去,平躺在枕头上,闭上了双眼。
魏均平还站在卧室门口里面的位置,没有动,手里还提着那把榔头,远远地注视着齐明霞。
小区很静,这个小楼里面更静,静得魏均平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这样静的环境中还要靠安眠药来保证睡眠,可见这个人的心里该有多么的不安宁。
过了好久,也许实际上就过了一两分钟,齐明霞有动静了:“你开我的车把保险柜里的东西都带走,帮我把它的门关上,一个小时后,挂画和保险柜会自动归位。你出门时把楼门也帮我带上,钥匙都留下。”魏均平侧头看了一眼开着的大保险柜,上面两个格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几个金属盒子,下面的一个格子最大,堆着的都是成捆的现金,满满的。
“明天戴维斯会过来,他发现我死了会报警的,你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一切迹象都表明,我是自杀,所以与你们两个都没有相干。事情过后,这里的一切自然都会归你。”魏均平感觉她的声音有点远,怪怪的。
见魏均平没有反应,齐明霞扭过脸来,看着他,哭了:“我对不起你,但以死相报,也应该够了。希望你不要把真相告诉儿子,别把我洗钱的事和与戴维斯的关系泄漏出去,请你保全我一个好名声,算我最后求你!”魏均平也盯着她,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出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齐明霞用被角擦了一下泪,叹了口气,说:“不为我,就算为了我爸,让他老人家别染上污点,行吗?”老岳父坚毅而慈祥,走的时候头发是雪白的,历历在目。
魏均平不由得低下了头。
齐明霞放心了,两手把被子向上提了提,蒙住了自己的脸,顿时世界一片漆黑。
魏均平什么东西都没有动。他像个被人操纵的机器人似的,转身下楼回到了只有两把椅子的小餐桌旁,一直坐到天亮。
第二天上午9点10分,在看到林肯车向18号楼驶来的时候,他才坚定地拿起电话,拨了3个数字,110。然后打开楼门,把正在按门铃的戴维斯揪了进来。
车,别墅,现金,珠宝首饰,资产数额巨大而又来历不明,均被法院没收。法院认定齐明霞为自杀。但魏均平却坚持认为她是在自己的逼迫下服药身亡的。最后,他因无可辩驳的自我举证而被以谋杀罪逮捕。但是绝大多数人,包括他的同事,都不知道发生在“国债期货事件”期间的这段插曲,因此一直坚持认为,魏总是因为公司违规的事被抓的。魏总是个大好人,他义气冲天,这样的汉子在今天中国证券界已再难见到。
一个月后,华信集团与华信证券的案子宣判了,魏均平被免予追究刑事责任。证券主管部门只给了他一个很小很小的行政处分,小到谁也没有注意这件事。
霍小青情长
一
时间转眼到了1996年的2月初。沪深股市开始较劲地躁动,预示着鼠年股市的孜孜以求和巨额斩获。
周六,与其他周末一样,李思恩又开车去了体育馆。他从头到脚,一身名牌运动装,后备箱里还放着名牌球包,里面各种球类用具一应俱全。这些全都是妻子给购置的。李思恩本来不爱锻炼,连人人都会玩的乒乓球也不会打。但是妻子嫌他周末在家里电话不断,接打电话时嗓门又高,干扰女儿学习,所以就帮他想出了这么一个一举两得的主意。这套行头陪伴他快两年了,它帮助李思恩不但学会了打网球、羽毛球,而且还迷上了游泳和自驾车远游,身体素质变得越来越好,连从前总爱感冒的毛病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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