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股海别梦
作者:沙本斋
今天约的玩友有三个,一个是陈力,一个是见过两次面的陈力新任女友,另一位是宏光证券北京总部的总经理郭槐。他们家都离体育馆较近,所以先到了。等李思恩到的时候,他听见陈力正坐在大厅沙发上,向另外两个人大侃特侃朱希文的风流韵事呢:
“朱希文这个家伙,前些天我去看他,他还在跟我玩幽默,说社会制度安排不合理,现在对于窝囊的男人来说,连多看一眼漂亮女人的权利都没有,多看一眼就会被骂成流氓,更别说娶她了;而对于成功的男人呢?那简直是众女瞩目,想甩都甩不掉!然而一夫一妻制却又不允许有能力的男人占有更多的女人,这就造成了一种资源被无效率配置的局面,只能用娼妓制度和情人规则来弥补。他说这种扭曲的配置既不会增加社会总的快乐指数,也不会有利于妇女的自由解放。还说他自己就像是个老猴王,但不是被新猴王打败逃跑的那一种,而是发现自己身体精力不济了,赶紧挑一个可心的母猴,想主动隐退山林安度晚年去也,却没想到遭遇了人类干预,美事没有做成。”
陈力和女友并排坐,郭总坐在他们对面,所以李思恩从陈力背后走过来时郭槐先发现了,而陈力却浑然不知,还在不断地往下说。李思恩朝郭槐摆摆手,不让他有所表示,然后轻步跨到陈力背后,猛然咳嗽一声,直吓得陈力“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家都笑了。李思恩对陈力女友点了点头,又和郭槐握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了。陈力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赶忙在一旁解释说:“我正在给郭总讲朱希文的段子呢,给他开开心。他们最近遇上了和我们以前一样的倒霉事,所以现在他心里有点烦。”
“怎么回事?”李思恩赶忙转向郭槐问。
郭槐叹了口气,说:“一个月前,我们有个营业部来了位大客户,带了张150万元的银行承兑汇票,要求立即开户买股票,说是有内部信息,要抢筹码。承兑银行是河北一个县的农业银行。营业部财务人员和我们开户行的银行工作人员都没有发现汇票有问题,于是我们就向这个客户的资金户虚入了150万,允许他买入,并锁定了他的账户,以防万一。后来他买的股票不涨反跌,一周后对方开户行拒绝划款,说存款人账户资金不足,于是我们就报了警,把正要收拾行囊准备开溜的那位大户给拘留了。据他交代,他本是当地一所中学的数学教师,那个县农行的行长是他亲戚。行长听说他会炒股票,就跟他约定,行长负责提供资金,他负责炒作,赚了钱他和银行方面对半分成。于是他就用行长提供的商业汇票进行质押炒股,以10个交易日为限,赚了钱农行那边就兑现汇票,把相当于本金的股票款划过来;亏了钱那边就止付,然后他再立马开溜,买的股票则扔给证券公司了事。他们已经在好多家证券公司这样做了,有赚有亏,赚多亏少,但最后都能成功地了结。只有这一次栽在了我们这儿。”
陈力嘴快,爱插话,这时他张嘴把话给接了过去,因为他刚才已经都了解清楚了。他说:“北京公安核对了汇票签发人,是当地的一个农机站,早不在了。于是他们到县农行柜台核对汇票真伪,农行柜台自己的工作人员确认汇票是真的,确实是由他们行所签发。于是北京公安要求见他们行长。但是行长拒不接见。等他们联系了当地公安,一起进入行长办公室时,行长早已从后门跑了。之后,北京公安又去行长家里堵,但去一次扑空一次,于是他们怀疑当地公安在向那个行长通风报信。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北京公安绕过对方同行,趁黑夜突然摸进了行长家,嘿!还真逮着了,但是半路上又被当地公安给截下了。现在那个被扣押的大户也被对方公安给要了回去,还有从大户身上搜出的一份与行长签的协议书。您说他们窝火不窝火?”
“结果呢?股票亏着没有?”李思恩问郭总。
“亏倒没亏。那两只股票后来都涨上去了,平仓时还赚了一点。”
“那还有什么不开心的?!走,打球去!等过两天咱们两家的联欢会搞起来,到时候你看看我们这边的靓女,就心情舒畅了。”
郭槐喜交美女,朋友圈子内都知道,他本人也不忌讳别人这么说。听了李思恩的话,他不由得咧嘴笑了笑,过早堆起的皱纹也不再那么拥挤了。
羽毛球馆人多,场地全被占满了,他们没有预约,所以只能先打一会儿保龄球,然后再过去碰碰运气。陈力小声咒骂了两句,“都他妈的不好好在家待着。”李思恩笑笑:“你不也没在家待着吗?”他想得开,对他来说,打什么球都行,只要能让自己出身汗,都是好运动。
保龄球不用排队。陈力和女友占一个球道,李思恩和郭总占一个球道,四人开始热火朝天地操练起来。
郭总爱玩,打保龄球更是高手。但是今天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打得不好,一个全中都没有。李思恩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料定他肯定还有话要说,于是每人打了两局之后,就没有再续,而是和陈力他们打了声招呼,让他们继续打,而自己则与郭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上的咖啡厅,聊起天来。
郭总学历不高,算是金融学校中专毕业,但资格很老,在银行、信托、证券行业工作八九年了。他人十分精明能干,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他同时又为人很诚实,乐于助人。李思恩创建营业部的时候,没少得到过他的帮助和指点。两人年龄相仿,性情相近,所以从此成为好友,虽并不常见面,但见面后,却总是有推心置腹的话说。
果然,他遇到难题了,当然不是农行票据诈骗那件事。这件事比那件事要难处理得多。
事情得从头说起。
郭槐能有今天,多亏了他们的现任董事长。
该董事长在任董事长之前,郭槐就一直是他的部下,他被调到哪个部门,就把郭槐也带到哪个部门;他自己升一级,也让郭槐跟着升一级。董事长本人是博士,但他并不是那种傻博士。他熟读经史,深得用人之道,看重人的德能,而不是很在意部下的学历。他的这一偏好正好救了郭槐。因为若论能力,郭槐确实是没得说,有赫赫业绩摆在那里。他所负责过的任一部门,他在任时皆未亏损过一分钱,浪费过一分钱。他到哪个部门,哪个部门就会被他抓成盈利大户。他所有曾经的顶头上司,无一不对他交口称赞,认为他是个实干家,学历低但水平高。不过若论德行,就得看由谁来评价了。如果从政治上,按照一名老布尔什维克的标准来衡量,他是属于那种德智体发展不全面的人。因为郭槐虽身为党员,但却从不参加组织生活,总是以各种借口逃避政治学习,用他自己的话说,除了党费这条线连着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个党员,党也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这倒也情有可原,因为入党时他并不是自愿的,甚至连入党申请书也都是他当时的支部书记代写的。因此说,他在政治方面是不太合格的。但是,如果从民间标准来衡量郭总的道德水平,那他又简直是个完人了。他讲义气,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身体好,有事业心,不说假话,不沉迷女色(喜交美女和贪色是两回事,这一点证券人都知道)。尤其是忠诚仗义这一条,让现任董事长十分欣赏。
郭总忠诚(忠诚和媚上是两码事),忠诚得像董事长家的勤务兵一样。董事长一家周末在公园划船,郭总保证给他们提前买好票,准备好胶卷和饮料,然后在岸上帮着他们看东西,中午还要包一顿饭。有一次,董事长还是总裁的时候,与前任董事长因工作发生了冲突。前任董事长把情绪带到了职工代表大会上,想搞突然袭击,当众出现任董事长、时任总裁的丑。会议一开始,前任董事长就先发制人,他发言时,把几个不相干的事故都算在了这位总裁的一项决策上,并要求总裁当场向职代会做检讨。当时会场上鸦雀无声,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现任董事长当时也蒙了,因为班子会上讨论时,并没有讲会议有这么一项议程。
这时候,郭总在下面站了起来。他要过话筒,要求发言。因为这项决策的制定过程他参与了,了解情况,因此有发言权。他先讲那项决策出台的背景条件,后讲决策过程,再讲决策执行中遇到的问题及执行层的解决措施,最后落脚到良好的实施效果,言简意赅,条理清晰,逻辑性极强,使大家什么都明白了,使台上少数人知道台下多数人不知道的,变成大家都知道了,即总裁立了大功,该受赞扬而不是要检讨。但郭总在发言中自始至终没有指责任何人,没有说前任董事长出尔反尔、栽赃陷害、宣布的罪名是莫须有,而只是不带感情色彩地陈述事实本身,但目的却达到了。前任董事长和大会再也没提要总裁检讨的事。为此,现任董事长感激他,员工们钦佩他,使他在公司里的声望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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