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股海别梦

作者:沙本斋




  冯雪的爱人叫崔巍,两人中学时同校,崔巍比冯雪高两届。当年在云南知青点的时候,崔巍是农场的青年突击队长,冯雪是场办秘书。在学校时他们互不认识,但在几千里之外,同学亲近起来则是自然的。亲近的过程自然发展,崔巍对冯雪的关心和照顾无微不至,而冯雪给予崔巍的体贴也足以让人嫉妒,一来二去,两人就确立了相互之间的关系。后来他们两个先后都被推荐上了大学,成了工农兵大学生。1975年毕业之后,又双双回到了原来的农场,并结了婚,生了孩子。
  如果社会不发生变革,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那么,他们的人生不但不会起波澜,而且还会在周围百十里范围内成为翘楚,夫妻成为模范夫妻,家庭成为受人羡慕的革命家庭。但是,1977年恢复高考,1979年大批知青返城,使他们坚如磐石的心开始了骚动。
  1980年,崔巍父亲患脑溢血瘫在床上。这件事彻底动摇了他扎根南疆的革命意志。最后,在场领导的集体关心下,他一个人“因病”成功返城。其实,崔巍的妹妹在上小学时就夭折了,他们家属于身边无子女家庭,当年他本来是可以不下乡的,都是崔巍自己背着父母硬坚持走的,并没有人强迫他。现在他年龄大了,知道孝敬父母了,所以决心在为国尽忠15年之后,开始对父母尽孝,以补偿当年自己因狂热而给二老造成的伤害。
  崔巍返城后,被安排在一家街道小集体企业里工作。后来因为能力突出,在大家的一致推举下,带头对该企业实行了承包经营,并自然而然地当上了经理。企业效益逐年提高,崔巍个人的收入也开始成倍地增长。
  1990年,14岁的女儿要上初中了,于是,他和冯雪商量,把女儿接回了北京上学。
  女儿走后,已是州政府副秘书长的冯雪,工作热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多年形成的正统理念告诫她:宁肯让位不干,也不能在位糊弄着干。于是她主动提出退下来,到责任不是很大的市不发达地区促进会工作。冯雪刚去不久,唐戈也来这个单位报到了。当时唐戈思想消沉,人很委靡的样子,整天和谁都说不上几句话。
  有一天,州饮料厂送来一批库存积压的饮料,因为都快过保质期了,没法外送,所以工会就安排在促进会内部作为福利发放。唐戈的宿舍离冯雪家比较近,于是他下班顺便,也帮冯雪把两箱饮料送回了家。放下饮料,冯雪说请唐戈下饭店,唐戈也没拒绝。到饭店点菜时,冯雪问唐戈爱吃什么,唐戈说爱吃油大的东西,尤其爱吃肉。除了人肉,什么肉都爱吃。冯雪问他有什么忌口的,他说忌吃过桥米线。于是冯雪给唐戈点了几盘肉菜,两碗米饭,自己则要了一盘清炒野山菌,看着唐戈狼吞虎咽。
  冯雪看过唐戈的档案。她对这个应该叫自己阿姨的年轻人很有些好感,觉得在他身上有自己当年的影子:激情澎湃,勤奋好学,理想主义,受挫后易于意志消沉,但在本质上却永远也变不了坏。
  “唐戈,今后你就打算在机关里这样混下去吗?”冯雪单刀直入。
  “慢慢等机会吧。”唐戈连头都没抬。
  “想等到什么时候呢?”
  “嘿!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呗。”
  “你这种想法可不对。人一生只能干成那么几件事,全凭年轻时的那股冲劲。等过了40岁之后,像我这样,就该主要考虑个人和家庭了,做事业的雄心壮志就消退了。”
  唐戈用纸巾擦了擦嘴,抬头看着冯雪说:“冯主任,我到您这儿实际是来疗伤的。毕业后这几年我走得很不顺,一腔振兴中华的热血,不断遭遇冷水瓢泼。我自信自己有能力,在一生中能干成那么几件大事,但这第一需要机遇,第二需要心态。我觉得我目前的心态还没有调整好。”
  “对于喜欢做事的人来说,只要有事情做,就会有好心态,不需要什么调整。人活一辈子,就是为了3个字:名利情。情可以生死相接,而名利则来得晚走得早,都会在个体退出社会舞台之后消失掉。所以应趁着冲劲,能抓到的,都把它尽力抓到手。等时机一过呀,一切都会变得没有意义。”冯雪头脑很清醒:自己情有了,名够了,现在和后半生就差钱了。
  冯雪的“名利情人生观”后来经李思恩改进、发挥之后,反过来对唐戈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使他在个人、家庭与情人问题上,没有最终酿就大错。
  在这之后不久,唐戈和冯主任就策划、筹建起了景开公司。不过促进会只投了很少的钱,流动资金主要是靠唐戈个人借的。冯雪兼任公司董事长,唐戈出任总经理。1993年底,为了给公司上市争取指标,在京城活动方便,冯雪屈尊出任州政府驻京办事处主任。现在,1995年春节前夕,上市在即,成功就在眼前。一旦股票上市,属于冯雪个人的14个账户里的股票,少说也值200万。
  然而,冯雪回京工作这一于公于私都有利的好事,却有人不欢迎。
  这个人就是她的丈夫崔巍。
  崔巍在父亲去世之后,一直和母亲同住。1990年他们单位分给他一套新的单元房,于是他接来了女儿,让孩子和奶奶一起搬进新房,他自己则仍旧住在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说是图上班近。但实际情况是,他此时已经有了外遇。
  冯雪回京后,崔巍不得不搬回新房去,和全家人住在一起,并谎称老房子已经被他租了出去。但有一次,崔巍去给老房子交水电费,冯雪发现不对劲了:哪有房东替房客交水电费的道理!于是开始暗中跟踪,结果还真让她给堵着了。那女的确实天天住在那儿,但却不是租着房子的房客,而是被崔巍包养着的二奶。
  一年多了,冯雪和崔巍背着孩子和老人,已经单独谈过了好多次。崔巍的态度一直很好,把一切错误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说自己意志薄弱,忍受不住生理和精神上的寂寞与煎熬,做了这等见不得人的臭事,对不起妻女,对不起老人。冯雪问他为什么在她回来了之后还和那个女人来往。崔巍说,人家是个姑娘,只身一人来城里打工,他要这样把人家给蹬了,让人家以后怎么活?冯雪问他今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一妻一妾地永久过下去吧?他说他也不知该怎么办,让冯雪说了算。
  那就只有离了。
  新房子归了冯雪,老太太也愿意和媳妇、孙女住在一起,这样就都不用动了。崔巍净身出户,还另外给了冯雪一个10万元的存折,并痛快地保证,按月付孩子的抚养费、老人的赡养费。看来这些年,他还真没少划拉钱。
  冯雪没有要崔巍的10万元钱。她看着自己各方面都很出众的女儿,知足了。周围有那么多知青姐妹,40岁左右的老太婆了,还打着“光棍”。如果崔巍当年不娶自己,自己又不会迁就着嫁给当地人,那么,返城之后也得成为女光棍群体的一员,还不如现在这样呢。
  1995年春节唐戈留在了北京,既没有回云南,也没有回河南。他父母过世早,河南老家只有一个哥哥在,而且已经成家有了孩子,回去住双方都不方便。特别是上厕所,只能到房后院的茅坑里解决,夏天恶心人,冬天冻屁股,让他最难忍受。他们哥俩自小关系就不是很好,大了之后,接触交流少了,变得越发生分,所以不到年节,谁也想不起谁来。嫂子当年订婚的时候要彩礼,从线围巾要到尼龙袜子,冬装夏装各要12套,还有缝纫机、手表,自行车,全然不顾病在炕上的未来公婆的死活,他对此永远也不能原谅。所以,他到哪儿去都不会回老家过年。于是,冯主任就把他请到了自己家里,今年算是大家都过上了一个团圆年。
  1995年3月,景开公司在上交所上市。投资者的喜新厌旧心理,使该公司的股票颇为风光了一阵子。暂停国债期货交易后,市场的资金供给也开始显得宽裕起来,推动着股价走高。但是好景不长,证监会紧接着开始公布新股发行额度,又把市场打压了下去。在此之前,沪深两市恢复实行T+1交易制度,也部分地抑制了投机冲动。所以,1995年整个一年,股市在抓规范的政策氛围内,没有出现过一次像样的行情。但即便这样,冯雪和唐戈,仍各自有数百万元的进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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