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股海别梦

作者:沙本斋




  自那次年中工作会议出现病房的一幕之后,李思恩在霍小青的心里像生了根似的,一闲下来或者一闭眼就会想到他,有点事情就想向他汇报,听到他的声音就心跳、兴奋。她见过李思恩的太太和他们的女儿,而且不止一次。他女儿很聪明,与她一见如故,两人共同的话题是武侠小说,越说共同语言越多。她们都认为自己的历史知识主要来自于金庸。霍小青第一次见到李太太的时候,就暗暗地把自己和她作了对比。“也许这是女人的天性”,霍小青在心里这样为自己解围。她觉得自己除了在气质上不比李太太更高贵之外,其他方面都占有优势: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皮肤更为细嫩,比她身材好,比她洋气,比她雅致……
  李思恩也在变。他对霍小青说话的腔调已明显地不似以前那样公事公办、没有色彩了,声音明显变温柔了,两人在电话上一聊半个多小时过去,谁都没感觉到不正常。相反,没打电话的时候想打电话,打了电话之后心情特舒畅,虽然电话的内容多一半是与工作无关的琐事。
  在有些问题上,两个人的观点开始时明显不同,但双方却浑然不觉,然后说着说着就向一起靠拢了。比如谈到企业改制上市,霍小青认为:“上市公司越多,市场容量越大,投资者选择的余地就越大,市场也越稳定,因此不断有企业上市,对企业、对市场和对投资者都有好处。”李思恩的观点是:“只有权利而没有责任能力的企业是垃圾,让这样的企业上市,股市就会变成垃圾场,混在里面的好苹果也会跟着变成烂泥。当然,这样的企业大量上市也有好处:企业募集到了不用偿还的资金;券商获得了丰厚的佣金;政府和交易所增加了税收和管理费收入;财政、银行甩掉了包袱;投资者增加了可以一赌的标的物,皆大欢喜。”谈及证券市场的作用,霍小青认为,“证券市场是快速运转的财富再分配机器,它不断地把财富重新分配给最有智慧和效率的参与者,因此越发达越好。”而李思恩的观点是:“实业是根。资本市场和所有现代科技设计一样,给人们带来了便利,使个体提高了效率,但同时也给社会增加了麻烦,提高了总成本,使社会总体的运行效率下降。它加快了资源配置的速度或者说效率,但却没有提高配置的质量和效果。它日益精巧复杂,但却往往不如简单粗线条来得真实实在。当然,历史只能向前发展,人类选择了不断现代化,这谁也阻止不了;迂回生产虽然浪费,但它毕竟造就了规模和精细。并且,如果没有分工、中介和专业化,社会虽然简单,但终究是小国寡民,倒也没什么意思。”这样,观点、看法的不同就在这些“当然”的转折中消失了,谈话于是得以顺利地进行下去。
  1998年的元旦是星期四,李思恩他们的集训班不休息。中午下课,大家都直奔餐厅,独有李思恩返回了宿舍,因为头天晚上霍小青打电话来,说她正在北京办事,第二天中午会过来看他。
  其实她是想他想得没办法,而专程赶过来的。上次她来,正好赶上下午前两节课集训班与外教座谈,李思恩没法陪她,于是就把房间钥匙给了她一把,让她或者在房间里休息等他,或者自己出去到未名湖畔逛逛。晚上临离开时,霍小青把钥匙还给李思恩,李思恩说反正有两把呢,你带走吧,以后来北京,陪朋友逛北大时,可以直接进房间歇息,因为他白天基本上不会在宿舍。这样,霍小青手里就有了一把李思恩宿舍的钥匙。这次来就派上了用场。她已经在李思恩的宿舍里待了差不多一个上午,把服务员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又规整了一番,给房间里添了几个小饰物,中间出去买了些水果蔬菜熟食,在小厨房里准备好了午饭,还有啤酒,只等着李思恩回来,一起共进午餐。李思恩现在几乎满脑子是英语,听的说的写的看的读的,都是,已经习惯了,所以一见到霍小青,自然又是英语招呼。俩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快吃了两个小时。李思恩的口语进步很快,已经完全可以做到和霍小青对等自如地交谈。说呀聊,说到最后,霍小青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思恩,只有听的份儿了,以致外面走廊里嘈杂的脚步声都没有在意。结果,李思恩错过了下午上课的时间。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李思恩挥了一下手,说:“反正都是口语课,我们刚才已经练过了,下午就不用去了。”
  走廊静了下来,整栋楼都静了下来。现在只有他们俩。看门的阿姨在楼下,她还兼着卖糖果副食的工作,所以不可能会脱身上楼来。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霍小青站起来,坚定大方地走向坐在床边的李思恩。
  四目相对,作为成年人,他们都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可谁也没想去阻止它发生。
  霍小青大胆地将左手搭在李思恩的后背上,右手伸向他的左腋下,紧紧地把他拥抱在怀里,让李思恩的脸埋在她的乳沟间,然后再俯身与之亲吻。李思恩则响应着,配合着,最后变被动为主动,俩人越抱越紧。
  男人要想“得”女人,就算费尽心机,也不敢说成功在握,百分之百地达到目的;而女人要想把自己“给”男人,则不用费什么事,保证会百分之百地被接受,特别是霍小青这样的女人。
  就在这同一天晚上,郭槐也到北大来看李思恩,并顺便给他送来些年货。花费当然都可以报销。领导下基层,基层给领导买些土特产,甚至是高档鞋帽包、一两套服装带上,这在公司里已成惯例,内审是不管这事的。郭槐的车开进校门,在接受门卫讯问时,正好对面有一辆出租车从校园里出来,也放慢了速度,错车之间,郭槐恍惚觉得出租车后座上坐着的人是霍小青。没错!出租车车窗不允许贴膜,比他的车透亮,虽然路灯下光线不如白天,但还是能够看得清对方的轮廓。相反,倒是对方可能看不见他。霍小青的身影他是永生不会忘记的,所以肯定不会弄错。但到了宿舍问李思恩,李思恩却矢口否认霍小青当天来看过他。
  从李总处出来,出得北大西南校门,郭槐开始拨打霍小青的移动电话,但对方已关机。节假日当然可以关机,何况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郭槐又试着打她办公室主任的电话,说“找霍总有事商量,但她关机,知道怎么能找到她吗?”对方答复说:“霍总前一天就去上海公司总部办事了,我也不知道她具体住在上海的哪家饭店。”
  就这样,霍小青跑北京的频率越来越高。她周五从深圳飞上海,有事没事地在总公司某几个部门转一转,晚上就从上海直飞到北京。
  “我是有妻有女之人,而且我很爱她们。”李思恩低声说。
  “我知道。你如果是个不爱家的人,我还不会这样喜欢你呢!”
  “可这对你来说是矛盾的,图什么呢?”他怜香惜玉地看着她。
  “你正处妙龄,还是个姑娘身,和我在一起,就不觉得吃亏吗?”一次李思恩向躺在身旁、盯着他看的霍小青问。
  “是吃亏!”霍小青说着闭上了眼睛,然后翻转身体,平躺着,睁开眼,望着雪白的屋顶,说:“我呢,喜欢既有事业心又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他越是爱自己的妻儿,我就越喜欢他,所以一开始这就是个矛盾,结果也肯定是苦涩的,下场是悲惨的,最终吃亏的肯定是我自己。但是我愿意。我愿意用这一切来换取这份爱的享受,并到此为止,绝不会前进一步,去影响所爱的人的家庭。”
  霍小青的聪敏总是出乎李思恩的预料。他尴尬地咧了咧嘴,忙岔开了话题,说:“我一走就是一年,你要是想我了怎么办?”
  霍小青脱口说道:“我辞职到美国去读学位,陪你在美国待一年!”明显深思熟虑的口气。
  李思恩伸过臂膀,把霍小青紧紧地拥在怀里。
  “自己要是还没有家室该多好!这样的女孩子真的是今生再难遇到。”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春节过后,市里传来消息说,哈佛工商管理学院方面因故没有安排好,大家只能前往肯尼迪政治学院学习。等到正式文件传达时,班里掌声一片,只有李思恩一个人没有鼓掌。
  回到房间,李思恩打电话给霍小青,说:“我的脾气比华信证券的魏总还要简单粗暴,从政不适合我。我从政非把一大批同事、领导送进监狱不可,最后会成为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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