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我是真的热爱你

作者:乔 叶



意要把这个人物留住:我这儿备有上好的醒酒汤。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朱局长道:大堂卖票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
  凤凰。方捷一顿,知道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醉:那孩子最近有点儿麻烦。
  还有你方老板调教不好的人?
  唉,难哪。方捷叹气:好在还有几个不错的女孩子能撑一撑门面,朱局长没见过吧?
  我见她们干什么呀。朱局长道:人尖子都见过了。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是不是?
  听说她昨天好像有点儿肚子疼。方捷沉吟:等我出去问问。
  不必了。朱局长站起来笑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方捷看出那笑是凉的,知道他这一走就不会再来,随之而来的有可能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虽然那些麻烦她也不是不能对付,只是,只有自己有能力处理,她就不想去动用那个关系。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而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一瞬间,她心里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个主意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灵感,让她一向冰凉的神经居然热烈起来。“灵感出现就像坠入爱河,初会的那一刻最是刺激。”这仿佛是一个美国人说的话,方捷觉得用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真是到位极了。她知道,在她的鸨儿生涯和“妈妈桑”角色里,这种灵感大约是最特别的一次。她必须珍惜。
  她要沉住气,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细细致致,兢兢业业地把这个灵感完美地实施出来。
  朱局长请留步,我有一句要紧话还没对你说呢。她上前挽住了朱局长的手,笑意盈盈。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冷紫还是没有见冷红回来。她在售票台前如坐针毡。冷红走的时候告诉她想去洗个澡,让她替她一会儿,冷紫怕方捷发现冷红旷工,在冷红走后,特意穿上了冷红的工作衣。现在,已经将近两个小时了,冷红的澡早该洗完了,可还没有见她出来。冷紫想去大池找找。可这两个小时却正值营业高峰,买票洗澡的人络绎不绝,而她却找不到人替她——她和那些服务员以及保安几乎全都不搭腔。她的样子可以冒充冷红,人际关系却不能。
  她就那么呆呆地应付着,心里的担忧像一面小旗,一点一点地高悬起来。而各种各样的想法是四面八方吹来的风,让小旗摇摆不定。她洗完澡会去哪里?会去阳台收衣服?那也该回来了。去厕所?那更是几分钟的事情。去餐厅临时服务?餐厅早就没人了。去宿舍休息?那也该让人和她说一声啊。
  好容易等人渐渐地少了,她抽空往宿舍去了一趟,冷红没有在。厕所、餐厅、阳台也都没有。她偷偷去了一趟歌舞厅,那里也没有。
  她急了。
  见我姐了吗?她问白薇。
  见我姐了吗?她问许良辉。
  见我姐了吗?她问奕奕。
  见我姐了吗?她问小黛。
  全都没有。
  而随着这个统一的否定答案的出现,冷红的去向也越来越清晰。她可能去的,只有三楼。
  这是一个月来她们姊妹俩分离时间最长的一次。冷紫坐在那里,觉得自己可笑而无能。她还是没有看住她。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留在这里的决定是否愚蠢。人看人能看得住吗?即使是看住了人,能看住她的心吗?她发现这些天,她看住的不过是冷红的影子,冷红的人和心,她一样也没看住。相反,好像她时时都在冷红的掌握之中,是冷红看了她。
  但是,无论怎样,目前,她还是要找到冷红。
  见我姐了吗?看见雅娟下楼,她忙追上去问。
  你姐么?雅娟犹豫着反问了一句,神情闪烁地说,我不知道。
  告诉我。冷紫抓住雅娟的胳膊。
  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冷紫说:求求你,告诉我。
  你别给我找麻烦。雅娟说。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发誓。冷紫连忙说。
  她在三楼浪漫三号。雅娟低低地说,快步走了。
  冷紫疾步向三楼跑去。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她迎面碰见了方捷。
  你去哪儿?方捷问。
  找我姐。
  她有事。
  她要是没事我还不来找她呢。
  她是我的员工,你不应该打扰她的工作。
  她是我的姐姐,我必须让她走出泥潭。
  冷紫的学生腔让方捷忍不住笑了:你真要去找她?
  别废话。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
  那我告诉你,你要后果自负。出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
  我后果自负,与你无关。冷紫坚决地说。
  方捷让开了路,冷紫冲了进去。她径直来到浪漫三号门前,敲响了门。
  门很快就开了。开门人在门后没有露面。冷紫不假思索地走了进去。
  这里的门,都是隔音门。
  其实,方捷只告诉了朱局长一句话:“她别的毛病倒是没有,就是不知为什么,最近倒是喜欢吃点儿辣了。有的客人就配合不了。你行吗?”
  “有时候,我还真喜欢吃点辣的了。”朱局长笑道。
  等到冷紫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世界上很多事情似乎都是这样,在不明白的时候开始,在明白的时候结束。
  小凤凰,我的劲道如何啊?朱局长俯在她耳边轻问。
  冷紫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已经没有思绪了。
  你知道么?你可真紧,真像处女。朱局长以为她在回味,也沉醉着说。他挨着她躺下,细细地抚摸着她的身体。从上到下。忽然,他觉出了一丝异样。
  他的手上沾着血。
  他忙起身看床单,床单上也都沾着零零星星的血。
  你还是处女?他说:这不可能。
  冷紫依然沉默着闭着眼睛。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仿佛如果她是处女就是世界上最蹊跷的事情。
  有人敲门。他连忙穿好衣服,打开了门。
  冷红站在门外。
  他张大了嘴巴,看看冷红,又看看屋里,再看看冷红,看看屋里,然后像见鬼一样逃了出去。
  怎么回事儿?他闯进方捷的办公室,费力地问。
  没什么,你轻易不来,来一次还不让你尝个鲜?方捷笑道。
  客观地说,张朝晖的外形看起来也是挺不错的,虽然说不上帅气,最起码也应当是俊朗。最可贵的一点是他比较讲究卫生,不像许多男生一样,头发乱蓬蓬,衣领灰蒙蒙,夏天从来不穿袜,冬袜永远是黑尼龙。为此,和他一起主持过节目的四班的文娱委员叶潇曾夸他是男生中的稀有品种,可谓鹤立鸡群。叶潇家在杏屯县城,父母都是县直机关的干部,父亲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父母从小就很宠她,因此,叶潇的话里一向都是带着被娇惯坏了的自由和野蛮。
  此时,她正和张朝晖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你怎么吃这么一点儿?她发现张朝晖吃得很慢。
  胃好像有点不舒服。张朝晖说。
  等会儿我回家里给你拿点儿药。我爸胃不好,家里什么胃药都有。
  不用。谢了。张朝晖无精打采地说。
  不用谢了?你还真不客气啊。叶潇瞪大了眼睛。
  张朝晖不由得笑了。她在逗他。
  你准备报什么学校?叶潇又问。
  到时候再说吧。还没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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