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戎装女人

作者:刘 静




  大校吕师笑容满面地坐在华丽的16人的餐桌上,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气急败坏的痕迹。吕师基本上是个表里如一的人,脸上的表情一般就是她内心的反应。此刻,对应她面部上笑容满面的,是她肚子里的幸灾乐祸。
   公正地说,这次是权的不是,太小家子气啦!不就俩信封吗?让你送你就送呗!噢,光兴别人给你送,你就不能给别人送啦?说到底,还是吕军小家子气,不大气。唉,毕竟不是嫡系,终归是有差距的。
  按“旁观者清”的说法,吕师心里像明镜一般清楚。因此,对吕军和吕团的势均力敌,就有了一种坐山观虎斗的乐趣,幸灾乐祸的乐趣。
  父亲还没住院,吕军就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忙开了。这是她的善良,也是她的本质,更是她的禀性。她甚至比吕家任何一个子女都投入。这其中,有真情的流露,有报恩的因素,当然,也不排除她在展示实力、显示能量的可能。公平地说,老爷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住上院,动了手术,并且安排照顾得如此细致周到,除了吕团的汗马功劳,吕军的作用是有目共睹的。
  如果说,在老爷子住院这件事上,吕团用的是钱开路的话,那么吕军则是用权在开道。俩人使用的家伙什不同,但殊途同归,目的却是一致的。钱和权这对老搭档,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又一次一拍即合了。
  在幸灾乐祸的旁观者吕师看来:吕团的钱是铺路的砖,吕军的权是代步的车,俩人是缺一不可的,是相辅相成的。吕团借助吕军的权,可以省许多的钱:而吕军借助吕团的钱,也可以省许多力。俩人联起手来,在总院里如鱼得水、横行霸道。这有什么不好呢?干吗非要置这口气?
  便饭吃到高潮,上来了湘鄂情的招牌翅。精致的、仿金的明炉餐具,盛着那一点点价钱不菲、不知是哪只倒霉的鲨鱼的翅,被端到了每一个人面前。吕家的人,像吃自家的家常便饭那样,熟练地往翅里倒醋、放豆芽香菜。而总院的白衣天使们,也一点不比吕家人差,像在手术台那样,自如地操作着,一点也不露怯。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下,大家开始享受美味了。
  这个时候,儒雅的主刀的手机响了。主刀放下筷子,拿出了时下最主流的手机,派头十足地问了句“哪位?”不知手机里是哪位,但主刀的脸上却变了颜色。口气变了,派头也不见了,露出了职业的焦虑:“怎么搞的?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怎么不会?吕老爷子的儿女们,强强联手,能操纵医院,能操纵医生,却操纵不了老爷子的身体!躺在ICU的老爷子出现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左侧脑血栓,导致了右侧躯体的瘫痪!
  当务之急,是把人头扒拉一下,把班排一下,大家做好思想准备,准备24小时昼夜陪床吧!
  
  第五章
  
  吕师刚从常委会议室回到办公室,电话就像按了雷达追踪似的响开了。吕师拿起电话一听,心中释然:江山,只有江山,才是创造先知先觉奇迹的天才!
  江军医在电话里似乎永远只有两种情绪:要么兴高采烈,要么义愤填膺。这次江山是兴高采烈的,她在电话里笑呵呵地说:“吕主任,中午请你吃饭,敬请光临!”
  吕师边收拾桌上的东西,边问:“为什么?理由呢?”
  江山依然在笑:“你官不大,僚不小。请你吃个饭,还要理由,还查为什么?”
  吕师没心情跟她玩笑,也没心情吃这顿来历不明的饭,就口气生硬地说:“不说就不去,你看着办吧!”
  江山并不在意,依然在笑:“吕主任,你的心情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这不,请你吃饭,给你压惊嘛!”
  吕师吃惊得连话机都要失手了。她想不明白:左副部长刚才宣布处分通令的余音还在耳边缭绕着呢,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呢?
  远在门诊部的江军医似乎看见了政治部吕主任的疑惑,得意地问:“阁下,你是不是有些吃惊啊?吃惊我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吧?你难道没听说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老话吗?告诉你吧,信息时代,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好了,说正事:中午给你压惊,时间、地点你定,谁来吃、谁买单我定。给你十分钟考虑,到时候我再打来。”
  吕师放了电话,还回不过神来,她立在办公桌前,琢磨了一会儿,就决定去了。她非常想知道:对这个行政警告的处分,下边的人是怎么看的。
  
  早晨一上班,左副部长就到总站宣读了处分通令:通信总站主任陈昆、政治委员王恩江,由于对部属疏于管理,造成车毁人亡的重大责任事故,受行政警告处分一次:政治部主任吕师,因为擅自做主,越权批假,造成严重后果,受行政警告处分一次……
  承担责任受处分,是吕师事先就有思想准备的,可一旦处分真来了,真的装进自己的人生档案里了,这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
  吕师从军三十个年头,档案里除了二等功以上的荣誉,军中所有叫得上名称的荣誉,她都有了。几乎每一年的年终,像天上飘下来的雪花一样,立功受奖的记录,就会飘进她的档案。她做梦也没想到,到了师这一级,荣誉少了,处分却来了,从天而降了。冬天都没下的雪,却跑到春暖花开的季节下了起来,真是要命!虽然有思想准备,心里还是沉甸甸地不好受。
  好了,让江山的一个电话和边锋的一声“耶”,吕师的心里好受多了。
  电话又响,吕师以为是江山,接起来一听,却是政委王恩江。
  王政委慢条斯理地问:“怎么,还在难过吗?”
  吕师不由得笑了,“嗯”了一声,说:“对!还在难过,不能自拔呢!”
  王恩江不信:“听声音不像嘛!你想通了吧?不用我做思想政治工作了吧?”
  吕师笑出声来:“算了吧,我就不给领导添麻烦了,你留着唾沫舔自己的伤口吧。”
  王恩江也笑了,不出声,但吕师能感觉到。王恩江的笑很少出声,但一笑却特别好看,满脸开花。他的心情似乎也不错,也没太受警告处分的影响。相反,倒像是终于听到了另一只靴子的落地声,心也落地了。他在电话里说:“处分也下来了,这事就算掀过去了,我们就向前看吧。工作还是要干的,也该考虑二团政委的安排了吧?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种事,政委先跟管干部的政治部主任通通气,是很正常的。只是,吕师似乎还没进入这方面的情况。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区别:男人进入的快,女人则慢了许多,而往往女人是需要男人来调动的。私事是这样,公事也是这样,就像眼下王恩江提醒调动吕师一样。
  吕师沉思的时候,又有人敲门。吕师这时候不想放人进来,毕竟是跟政委在谈事,而且又是谈这种事。但敲门的人却不请自进了,敲门就成了一种过场。吕师有些不满意地望过去,却看见陈昆一脸悠闲地进来了。
  吕师一见是陈主任,就对电话里的王政委说:“好吧,就这样吧,有时间再说。”那边的王恩江似乎是心有灵犀,心领神会地说了句“好吧”,就放了电话。
  陈昆不请自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逗吕师:“谁呀?这么暧昧,你不会也赶时髦在搞婚外恋吧?”
  陈昆的家庭背景跟吕师差不多,也是军队干部子弟。他父亲是一个军种文工团的政委,他也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但他生长的环境又跟吕师的不太一样,吕师是在野战军家属院长大的,几乎是纯军事化的,连晚上睡觉,都是听着大院喇叭里的熄灯号,准时准点地上床熄灯的。而陈昆则是在驻京的部队大院里,守着一群男男女女、自由散漫的文艺兵长大的。在那些思想相对复杂、情感相对活跃的演员们的熏陶下,陈昆有了许多的色彩。色彩之一,是他的无话不说:色彩之二,是他的一脸似笑非笑的坏笑。
  在总站这个班子里,吕师在陈昆面前是最放松的。换个说法也成立:陈昆在吕师面前是最放松的。他俩互相解放,互相放松,因此也基本上是无话不说的。
  

[1] [2] [3] [4] [5] [6] [7] [8]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