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戎装女人

作者:刘 静




  江山打来电话,说中午请吕师到她家吃饭。没等吕师拒绝说不去,江山就在家里恳求:“吕主任,您千万别拒绝我呀,我今天是请了病假,特意在家真刀真锅真火地给你做饭呢,货真价实地中餐,我现在身上都有味了,有炒菜的味儿了。这次你放心,我保证不做沙拉,也不让你吃方便面、速冻饺子。我真的动了我家的菜刀了,真的切了鱼肉和猪肉了,还切了别的肉,不过现在暂时保密,等你来了给你个惊喜。”
  吕师中午下了班,特意避开大家到食堂吃饭的时间,才匆匆忙忙出了办公大楼。顶着零星异样的目光,快步去了江山家。
  刚按完门铃,江山就举着一只手把门打开了。吕师见江山隆重地举着左手,食指上醒目地包扎着厚厚的纱布,果然有些惊喜,当然是惊的成分要多一些:“哎呀,你的手怎么啦?”
  江山抿着嘴笑,说:“我不是告诉你啦,我给你切了鱼肉猪肉和别的肉?哝,这不吗,还有人肉!怎么样,我够有诚意的吧?你还不原谅我,咱俩的友谊到此为止,今天这顿饭就算是散伙饭啦!”
  吕师笑着往里去,边走边抽着鼻子说:“散伙就散伙,你吓唬谁呀!嗯?怎么闻不到饭菜的香味呢?”
  江山也抽着鼻子说:“你感冒了吧?鼻子不通气吧?这么好闻的香味你难道闻不出来?”
  吕师说:“哪有香味呀?你真的做饭了吗?”
  江山不高兴了,举着伤手在吕师腚后说:“没做饭,我动什么刀哇?没动刀,我手是怎么伤的?我为了你,从早晨忙到现在,连手上的肉都给你切下来了,我就差再抽200cc血,给你做一锅你爱吃的毛血旺啦!”
  吕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都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起不来了。
  江山望着笑得这么厉害的吕师有些奇怪:“有这么好笑吗?你至于笑成这样吗?”直到吕师笑够了起身,见她还那样望着自己,就敏感地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现在一见到别人盯着我看,心里就烦!”
  江山又开始内疚了,内疚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吕师说:“别假装内疚骗我啦!快开饭吧,我都饿了!”
  江山说:“等等,还有人没来呢!”
  吕师说:“谁呀?你还叫谁了?”
  江山说:“陈昆,我还叫陈昆了。”
  吕师睨视着她说:“你指头上就那么一点肉,够两个人吃得吗?”
  这下轮到江山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用那只好手抹着眼泪说:“吕师呀,我可不能跟你散伙,就凭咱俩这么精彩的对白,我也要忍辱负重地跟你搞好团结!”
  这下又轮到吕师笑了。
  门铃响了,江山分工说:“我去厨房关火,你去开门接客!”
  吕师又笑了,笑容满面地去开门接客了。
  打开防盗门,吕师的头又“嗡”了一下:门外不光站着陈昆,还站着陈昆的搭档、自己传言中的“相好”王恩江。
  没等陈昆开口,王恩江自己先开口了:“你这么看着我们干吗?难道不欢迎吗?是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吧?我是来观摩学习的,想看看你们这个裴多菲俱乐部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师侧开身子,让开路,请他们进来。
  陈昆在前,王恩江居中,吕师殿后,三个人鱼贯着进了江山颇具异域情调的家。
  江山戴着手套,端着微波炉蒸好的鱼从厨房里出来。她见了王恩江吃惊得差点失了手,就差没有叫出声了。跟在王恩江后边的吕师这才有些释然,她还以为是江山跟陈昆事先串通好了,就瞒了她一人。现在看来,江山也是不知情的,看她刚才的表情就知道了。江山是搞医的,不是搞表演的,她就是想装,也不可能这么逼真。
  那么,是陈昆自作主张带他来的喽?陈昆为什么要带他来呢?他又怎么会跟陈昆来呢?真让人捉摸不透!
  他们毕竟不是没有身份的年轻人了,谁有了饭局,招呼上另外一个人,就钩肩搭背地来了。他们也不是随随便便到处乱吃饭的年纪了,也不是想放下架子马上就能放下的人。陈昆也许是这种人,但王恩江不是。
  江山对王恩江的到来,大概比吕师还要吃惊,还要别扭,还要不好意思。毕竟她刚跟人家太太吵过架,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政委的面子上,她也不该去吵那一架。她在公开场合同政委的老婆吵架,不但不给政委老婆面子,还等于没把政委放在眼里。她虽然对政委无所求,但也不至于是无所谓的。起码的不好意思还有,起码的难为情还在。
  江山摘下微波炉专用手套,主动向政委伸出手去。她握着政委掌有实权的手客气地说:“想不到政委大人会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呀!”
  政委大人环顾着这个到处摆放着洋玩意儿的“寒舍”,不客气地说:“这也叫寒舍吗?这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寒舍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了起来。
  大家围着餐桌坐下,江山启开了一瓶法国红酒,矫情地说:“对不起呀诸位,照顾不周,只好让你们吃中餐喝洋酒了,实在是不配套。”
  王恩江又跟她不客气了:“那就给你一次改正的机会,下次再请我们吃西餐喝洋酒嘛!”
  大家又都笑了起来,气氛更轻松了。
  吕师坐在王恩江对面,觉得有些怪怪的:圈子里的三个人,一次又一次地被圈子外的这个人逗笑,好像这个圈子里的气氛,是由这个圈子外的人掌控的。更奇怪的是陈昆,她跟江山被动地跟着笑倒也罢了,她俩一个是惹祸的人,一个是不自在的人,被动地跟着笑也是情有可原。那陈昆呢?他用得着一次又一次地配合着笑吗?他倒像是跟着王恩江来参加老乡聚会的,有些不习惯,也有些不适应。
  吕师只要一抬头,面对的就是王恩江谈笑风生的脸,每一次抬头,每一次都是。这让吕师有些纳闷,也有些生气。她纳闷的是: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外界的传言,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装着不在乎?即便他是真的不在乎,也不至于这样兴高采烈吧?到江山家里来吃顿饭,也不是什么化干戈为玉帛的事,也用不着这样吧?再说,再说他见了自己即便是满心欢喜,也不至于这么喜形于色吧?这不是他的风格,也不是他的做派。而且,而且他见了自己那种高兴,也不是这种高兴法。还有,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也不一样了,起码跟前一阵子他发神经时,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那时他望着自己的眼里有神,现在这神似乎不见了。到哪儿去了呢?是他收起来了?还是他藏起来了?
  江山这种人真是要命,喝了几杯洋酒就找不着北了:人家王恩江不但没怪她,还亲自跑到她家给她好脸,她又开始找不着东了。四个方向一下子失去了俩,她又把握不住自己,开始信口开河了。她端起满满一杯法国酒,举到王恩江跟前说:“政委,我敬你一杯!这酒里有两层意思,你喝了我再告诉你。”好像人家政委多想知道她那两层意思似的。
  今天王恩江真是奇怪到家了,不但痛快地把酒喝了,还盯着江山问:“你说吧,说你的两层意思吧。”
  江山一扬脖子,将满满一高脚杯红酒喝下,酒壮人胆,况且江山还不〓。江山优雅地用餐巾纸揩了揩嘴角,说:“第一层意思是道歉,话都在酒中了,我就不展开说了。第二层意思我大概又要惹祸了,但我还是想斗胆地问一句:政委,你真的跟你夫人承认了吗?”
  王恩江装糊涂装听不明白:“什么承认了?我承认什么了?”
  江山看了眼身旁的吕师,有点投鼠忌器的样子,假装嗫嚅:“承认你跟这位女士好嘛。”
  吕师在下边狼狈地踢了江山一脚,江山大叫一声,将那只挨打的腿礼遇到椅子上,又是抚摸又是拍打,像这条腿被吕师踢坏了似的。
  王恩江宽厚地笑了。他似乎在宽厚江山的二百五,也在宽厚吕女士的暴行。他反问江山道:“你说呢?你说我能承认吗?”
  江山抱着那条受了委屈的腿,继续她的二百五:“我认为你不会承认,但我也认为你夫人不是那种能说瞎话的人。所以我就有点糊涂了,也有点搞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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