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红颜乱
作者:鲁梓扬
眼看人到三十,人家有老有小,冯慧珍心里浮躁起来,就与丈夫商议,能不能要个孩子。丈夫也有这种向往,只恨自己无能,一下蔫蔫的像换了个人,饭量骤减,精神萎靡不振。冯慧珍见他如此,再也不提这话了。
有一天,丈夫说分场有个孩子死了娘,男的希望给谁抱养,咱们去抱回来好吗?冯慧珍听了摇摇头,说领养的孩子靠不住,长大了万一要走,谁能留得住。“那就算了吧。”丈夫说。
冯慧珍说:“办法还是有,就怕你不愿意。”她怕丈夫理会成别的意思,马上说,“现在医学发达了,能做人工授精。尽管不是你的嫡传,生在这个家里,谁也要不去,我们就是孩子的父母,是不是?”
丈夫琢磨了几天,终于想通了,就悄悄带冯慧珍去省城做了人工授精。
冬季生产,冯慧珍生下个畸形儿,这孩子脑袋扁扁的像只瘪皮球,脖子又细又长,无法支撑头颅,既不会哭,也不会吃喝,支持了四十八小时就夭折了。
冯慧珍极度伤心,加上有人冷嘲热讽,一下病倒。丈夫也因此犯了高血压病住进医院。两人双双住院,没人照料,还是冯慧珍请护士去邮电所向娘家发了封电报,她妹妹冯慧英赶来在医院照应了二十多天。
出院后,夫妇俩发现所到之处,人家总拿异样的眼光瞧他们,背后还指指戳戳的。她丈夫索性回老家休养,她同妹妹回了趟娘家。经过一段时间的分离,二人头脑冷静下来。回家后,丈夫动员她离婚,但她果断回绝了。她说:“这次只怪运气不好,咱再去一次!”
丈夫连连摆手说不,说你我再也经受不住这种折腾了,要么离婚,要么让我先死,开脱你。
“我都没有消沉,你灰什么心呀?”冯慧珍伤心道。
她丈夫发火了,说:“只当我死了的,你也不用搞什么人工授精了。那种授精,不也是别人的种么?你干脆走远些去借种,怀上之后就说是二次人工授精。去他妈的,老子还不信女人生不出娃儿来。去吧,去你表妹那儿呆几天去!”
冯慧珍一时目瞪口呆。
她丈夫说:“你别想不通啊。我身体不好肯定死在你前头,我死之前有你照应,可你老了呢?不是自己养的子女,一旦病倒,谁来管你?”
冯慧珍仍接受不了。要么改嫁,要么从一而终,这种红杏出墙的事,她不愿干。
但她丈夫铁了心,竟以死相要挟,说:“你要不依我,我现在就死,好让你尽快改嫁,趁年轻生养自己的孩子。”
就这样,她终于点头了。
冯慧珍先到马家呆了两天,总觉得这话讲不出口,就回去了。回去后,丈夫问她找到合适的人没有,她如实讲了。丈夫生气,亲自走了一趟。
张英月说,正有两人托我说媒,叫表姐快来吧。
就这么,冯慧珍又到了马家。但她要求先见见人。她说:“既然要跨出这步,我也不能马虎,要身体好的,没有遗传病的。”
张英月说:“表姐不用担心,我敢保证他健康年轻。”
“好吧,带我先瞧瞧去。”
张英月提供的对象是金木柱。她把田丙男当成自己的未来丈夫了,不会让他有“拈花惹草”的行为。用她的话说我都没得到,怎么会让给别人呢。
那天天气很热,张英月把冯慧珍带到田丙男运输队的必经之路,藏进一家餐馆里。当张英月指着金木柱叫冯慧珍瞧,冯慧珍只瞅了一眼,就低头叹起气来,说:“早知道是这种人,我不该来的。”
张英月说:“人家还不到二十七岁呢,你还不满意?”
冯慧珍说:“这种生相的人,十奸九猾,我宁可不要孩子,也不会跟他。”
张英月道:“你这样想,我没法子了。”
冯慧珍说:“表妹,不是说有两个人托你说媒么,还有一个是谁?”
张英月说:“哪里还有一个哟!”
冯慧珍定定地凝视着她,问:“你跟我那口子说是两个,这会儿又咬死了说只有一个!你把那个藏着掖着到底要做什么?”
见张英月沉默不语,冯慧珍就调侃道:“难道你担心我挖你墙脚?你不会和那个男的有一腿吧?”
张英月只好把田丙男给端了出来……
冯慧珍离开田丙男家后,确实到过马家,来向张英月辞行,并表示感谢。她们是在地头碰的面。这些,张英月自然不会跟田丙男说起。
第五章 进山相亲
夜深了,田家几位长者都在田丙男家,田尚明还在出工。
田丙男仍低头不语。
他死也不去清溪认亲。田丙义对他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万般无奈,只得去把活祖宗请来。
活祖宗说:“还是去吧。万一不中意只当出去看了次风景嘛。是担心花钱么?来,我这儿有十块钱。大家都凑点儿。”
“太爷爷!”田丙男急了,说,“您亲眼看到的,去年李冬萍来,是什么结局?前几天又来了个,怎么走了?我就是这个命。”
田丙男说到李冬萍,眼圈红了。
田丙义递给他一百块钱,说:“这是你大侄子寄给你的,他们听说你在说亲事,也很支持。这些人都在劝你,你侄儿侄媳妇也在盼你,你到底要大家怎样呢?”
其他人都三块、五块地往外掏钱,赞助路费。田丙男终于忍不住,泪水大颗大颗地滚下,咬一咬牙,点了点头。
第二天清早,田丙义以家长的身份,提了两瓶酒,正式去马家请媒。就定在次日起程。
消息被木柱知道了。田丙男和张英月第二日清早到了车站,木柱也来了,穿戴一新,一定要与他们同行。
田丙男说:“姐姐,把我的名分让给他吧。”
“什么名分呀?你以为这是计划粮票,想给谁就给谁?人家郭小梅是看了你的照片,才同意嫁的。”
木柱说:“我只想一起去见识见识,有合适的接来,没有只当玩一趟。”
“玩个鬼哟!”张英月发火了,“你要真想娶媳妇,就挪后一步,想玩吗?你随便到哪儿去玩,别跟着我们就是!”
木柱并不生气,他去买票了。
车快开了,木柱购了票兴冲冲地跑上车。张英月没办法,叫司机把他撵走。司机说,人家购票搭车,我凭什么撵人家?正焦头烂额间,木柱的父亲怒气冲冲地赶来了。老人不知木柱在哪辆车上,到处寻找。张英月发现了,大叫道:“您快来呀,把这个神经病儿子弄回去!”木柱见父亲来了,直往里钻,叫司机快开车。他父亲乍看上去像个糟老头儿,可身手却很矫健,纵上车,伸出长臂,老鹰逮小鸡般,一把抓住儿子的脖颈就扔出窗外,自己也跳了下去。
木柱的父亲是从老伴儿口里得知儿子贸然行动的消息后赶来的。
田丙男感到土市的运动比他们县城搞得更激烈,“批林批孔”已呈高潮,示威游行热火朝天,标语口号满街都是。他担心火烧到自己身上,显得胆战心惊。张英月说,别怕,咱不惹他们,从街边走就是。
张英月为她娘家带了点儿礼物,有棉花、大米、粉丝、干鱼、肥皂等等,除棉花大米外,其他都是马俊龙的兄弟走后门买的紧俏品。这些东西共七十多斤,田丙男挑着跟在张英月身后。
七拐八弯,把个田丙男走得渐渐连方向都摸不着了。最后来到一条狭窄的胡同里,张英月才说到了。
一间偏屋搭在一幢旧式楼房的山墙上,长十来米,宽四米,三面砖墙,上面盖红瓦。张英月叫几声姨妈,一会儿就有了回应。她姨妈三十几岁,这时揉着惺忪的眼睛出来,乍见是张英月,又惊又喜,连忙把他们往里头让,说:“哎呀!是闺女来了,快进屋。这位是……”
田丙男忘了路上的叮嘱,差点儿自报家门。张英月抢着说道:“他是马俊龙。还傻呀?快叫姨妈!”
田丙男腼腆地叫声“姨妈”,把个姨妈高兴得连连说好,并仰起脸把他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口里啧啧不已,脸上绽开慈祥的笑容,不禁捧起他的手,感慨地说:“俊龙儿啊,我的好女婿哟!英月太偏心,怎不把你早些带来姨妈瞧瞧呢!哎哟,别把我女婿晒坏啦,进屋,进屋,快进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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