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2期

魂飘白鹭湖

作者:张道文




  传宗听着追赶而来的凄厉的喊声,心如刀绞。他丢掉手里的竹篙,抱着头缩在船舱里。那凄厉的呼喊声,就像浪一遍又一遍地洗过他内心的沙滩。他忽地站起来,把已经漾到一边的竹篙抓在手里,发疯地一篙连着一篙,向孩子凄厉的声音撑去。
  船贴在水面,如同生出了一对薄薄的翅膀。
  “爹──!”
  “二元!”
  孩子和父亲惊喜地向对方靠近,船身剧烈地荡了几下。传宗将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孩子满脸泪水,父亲满脸泪水,他们的泪立刻融在了一起……
  
  李天青在传宗走后,再一次占有了黄氏。当他把自己的淫欲发泄之后,他到河埠头上把一只正在交配的水鸟当成靶子放了一枪,算是对传宗发出了信号。水鸟在他的枪声中并没有倒下,两个交配在一起的身子猛然分开,仓皇地窜进另一片水草之中。
  这时,黄氏已在门前摆好了一架躺椅,李天青便安然地把自己疲惫的身子放上去,黄氏则拿根竹篙到场边的枣子树下去打枣子。
  枣子树上的枣子一颗颗饱满得像大公鸡的睾丸,闪着青皮的光芒。黄氏用小簸子装了放到李天青的躺椅边,李天青便时不时拣一颗丢进嘴里,那枣子在口腔里不停地翻动,翻动得差不多了,那枚核就从他的嘴里喷出来,然后他再从小簸子里拣一颗丢到嘴里。有时,他把不准簸子的位置所在,就微微地把眼睁开一道缝,拣着了,便再闭上眼。
  这样的重复不知多少遍后,传宗回来了。
  李天青似乎等待这个时候已经太久了,传宗的身子刚一浮现,他闭着的眼猛地一睁,从躺椅里拔起身子,嚼着枣子盯着他看。
  埠头上的传宗,先是头在芦苇叶子里飘,接着,他的上身浮了出来,再往后,是他的腰身,腰身过后是屁股。二元的头就贴在传宗的屁股上,扑进李天青的眼里。黄氏看到李天青的脸陡然一寒,口里停了咀嚼,腮帮子被枣核胀得鼓起一个高高的包来。他把手上的枣放进口袋,从躺椅上一跃而起,阴着脸等着传宗走近。
  传宗低着头走到离李天青大约还有五步时,李天青嘴里的枣核往外一飞,枣核正中传宗的鼻梁。
  “呸!你敢不听老子的话,看来你是活够了!”
  “我……”
  “你,你什么,你他妈的去死!”
  李天青说着枪就到了手上。
  “我下不了手!”传宗跪到地上,哀哀地说道。
  “你下不了手,老子下手给你看!”
  枪声与话音的衔接没有一丝缝隙,就见二元的身子往上一弹,然后重重地仆倒在地,一股血箭从他的头上喷溅而出。传宗磕下去的头恰在此时抬起来,那股血箭就射到传宗的脖子里。传宗的身子一耸,准备磕下去的头再也磕不下去了,他看到二元仆倒在地的身子,艰难地想转过来,却只转了一半又仆下去了,身子便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往外喷着的血,在二元又仆下去时,没了刚才的势头,但在枪口处往外涌着仍是急促促的,地上马上汪起一泊血池,一圈一圈地往外洇开去……
  黄氏惊叫一声跑过来,还没到人跟前,身子便倒了,她膝手并用,爬到李天青和传宗的中间。
  “求你饶他一命,饶他一命!只要你来,我就伺候你!”黄氏把李天青的一只腿抱到自己怀里。
  李天青搁在传宗身上的眼睛转到黄氏身上,黄氏可怜巴巴的双眼正乞求地望着他。
  “求你,求你了!”
  李天青把枪从传宗的头上抬起来,吹了吹枪管,然后插进腰里,伸手把黄氏从地上拉了起来。
  “起来吧,我就听你一回。”
  黄氏忙转过脸对传宗说:“快谢天青大哥!”
  传宗便傻了似地又磕起头来。
  李天青将手伸进黄氏的胸前,握住她的乳房,对传宗说:“跟老子去把人埋了!”说完,撕开黄氏的胸衣……
  
  周围终于静下来了。
  传宗跪着向二元移了一步,那蜷曲在地上的身子已被自己的血浸透了,但仍在一抽一抽的,血泊上便荡满了细碎的波纹。传宗要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他小心地用一只手从他的背心里抄过去,托住他的脑袋,跟着再用另一只手从他的腰下穿过去,把他的屁股托起来,然后慢慢地把他搂进怀里。那些还在流淌的血,就顺着他的胳膊往下爬,像无数只蚂蚁在他的毫毛间不停地拱着前行的路。
  传宗把二元牢牢地在怀里搂实了,他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没能站起自己的身子。他的双腿软软的,这一动竟是天旋地转。他摇了摇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心对自己说,今天就是死,他也再不能把他重新放到地上去了。那是饱饮了他的鲜血的地面啊!
  传宗要站起来,他要抱着孩子站起来!
  是的,传宗站起来了!这一次,他的身子一躬,他就站起来了。从二元身上流出的血,早已洇到他的肘尖,他抱着二元往湖边走,那血就一路跟着他向前流淌……
  传宗把二元埋在了幺妹为萧玉堂立的衣冠冢旁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这么做了。他忘了带锹,忘了带锹对于他没有一丝障碍,他在湖边的一棵树上折了一根树枝,就用树枝和自己的双手,挖到深夜,一个可以容下二元身子的墓穴,就这样挖成了。
  当他用挖上的泥土把二元盖住之后,他坐在坟头,在朦胧的星光里,再一次泪流满面。刚刚插在坟顶的那丛芦苇,这时,在他的身后轻轻地摇动起它们的身子,那叶片的窸窣声,像极了二元絮絮的低语……
  
  “你他妈真是个王八,叫你站起来你偏趴下。”说完,李天青独自顺湖走了。
  
  幺妹突然就心绪不宁起来,每天呆呆地看着李天青,脸上看不出一丝活人的气息,李天青问她,她也不做声。
  “你这个样子是干什么?有话就说。”李天青终于不耐烦了。
  “我说了又有什么用?”
  “你说的哪件事我没依你,啊?”
  “我想我的二元!”
  “想就想么,还值得这样,你早点说,我叫二狗把他接来不就完了。”
  幺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得到这种答复,她看着李天青,竟不知道要眨动一下自己的眼珠了。
  “看什么看,不认得了?”
  “天青,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我几时骗过你?”
  “要是你真心待二元,我在你面前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说这话干什么,我能拿他当外人,你的儿子不就是我的儿子?”
  幺妹便主动向李天青靠了靠,李天青顺势将她揽入怀里,然后对屋外喊:“二狗,去把你干妈的儿子接来。快去快回呀。”
  幺妹就听二狗在外面应了一声,然后是急匆匆的脚步声。李天青便把幺妹抱起来放到床上,这一次幺妹主动地打开了自己的身子。
  天,就在他们颠鸾倒凤之间逼近了黑夜。可是,姚二狗就像从来不存在似的,一点信也没有,幺妹坐在床头有些呆了。
  “天青,二狗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放心,出不了事的。”
  正说着,就听到姚二狗在屋外喊的声音。李天青说:“你看,这不就来了!”幺妹忙起身迎出去,一边走一边不由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然而,站在门外的除了姚二狗外,哪里有她儿子!
  “二狗,我的二元呢?!”
  “干妈,二元被萧玉堂带走了。”
  幺妹的嘴巴半张着,一下不知如何,呆了呆,她像是对姚二狗,更像是对自己说:“不会的,应该不会的。他把二元带着,他连个住处都没有,他怎么带呢?”
  “干妈,是真的,我不骗你!”
  李天青从屋里走出来了。“搞邪了,老子不找他的麻烦就算便宜了他,他还来嬲老子。”便对幺妹说,“你别担心。二狗,叫上弟兄们,今天非抓到他不可。”
  姚二狗精神抖擞地答应道:“是。”
  说着,李天青就去床头取枪,幺妹眼巴巴地望着他说:“天青,你别伤了他,只把二元接回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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