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2期
魂飘白鹭湖
作者:张道文
“你走,你快点走!我们的缘份已尽。玉堂,这是命!李天青不是传宗,你惹不起的,你快走,你快走吧!你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不是记挂我的二元,他们说你死了时,我早就跟你去了。玉堂,你就当我已经死了,你走吧!”
“不,幺妹,你说过今生今世都要跟我在一起的。我不怕,我哪个都不怕,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你等我,我这就去把二元接来!”
萧玉堂转过身,他的身子撞在一双诧异的眼睛上,他的两只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头。
“玉堂,你,我不许你伤害她!”幺妹赶到菊儿身边,把她护到自己的身后。
传宗这两天连着都在见鬼。先一天是死鬼萧玉堂,第二天是活鬼李天青。李天青一来,把他赶出了家门。他只得老老实实地带了二元,坐到湖边的埠头旁,两眼无神地望着湖面。
“爹,爹。”
二元连喊了两声,他也没理。二元站起来,忍不住往屋那边望,传宗吓得赶紧把他按下来,坐在自己身边。
“爹,你怎么了,你不理二元了?”
“……”
传宗仍然没有做声,泪在他的眼里打着转,他的眼一眨,那泪就滑到了他的脸上。
“爹,那个人会不会打新妈妈?爹,你哭了?”
传宗看着二元,冲动地把二元搂进自己的怀里,他把嘴抵在二元的身子上哭出了声。二元便用自己的小手拍着传宗的背。
“爹,你不哭,你不哭,乖!”
萧玉堂的船从湖中撑过来直到靠岸,他们都没觉察出来。
“二元。”
二元听到萧玉堂的喊声,身子往上一耸,等到看清是萧玉堂,忙把传宗从自己的身上推开,飞一样地扑进萧玉堂张开的怀抱里。萧玉堂把他搂在怀里,在他的小脸上一边亲了一口,说:“走,我带你去看妈妈去!”说着,没顾得上看传宗,就跳上了船。接着,船便飞快地驶进了芦苇、荷叶丛中……
“幺妹,快出来,你看我把谁跟你带来了!”
幺妹从萧玉堂走后,就一直坐在梳妆台前发着呆,听到萧玉堂喊她,心往上一蹦,咚咚乱跳,忙看菊儿;菊儿正在收拾着,听见声音也抬起头来看她,两个人的目光便碰在了一起。幺妹慌乱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却看到一步跨进来的萧玉堂。萧玉堂的怀里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二元。她再也顾不了许多,冲过来,在萧玉堂的怀里几乎是一个夺的动作。
她抱着这一团怀揣了十个月的肉,不知说什么,也不知做什么。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将二元在怀里揉过去揉过来。泪,就漫出了她的眼眶。
“想不想妈妈?”幺妹用她满脸的泪去挨二元的脸。
“妈妈,你不哭。”二元说着伸出小手想给她擦,幺妹捉住他的手,再一次问道:“二元,你说,你想不想妈妈?”
“想,天天想。爹说,妈妈不要二元了,二元有新妈妈。”
“不是妈妈不要二元……”幺妹怎么对这三岁的孩子说啊!她不知道,可是又有谁知道,她哪一刻不是在想着他啊!幺妹眼里的泪、心里的泪一下都涌了出来。
“妈妈,你不哭。爹说我们命苦。”
幺妹赶紧用手背去抹眼泪,眼泪便被她抹得到处都是。
幺妹说:“妈妈听二元的话,妈妈不哭。新妈妈对二元好不好?”
二元说:“新妈妈今天起来不哭了。她不乖,她天天哭。”
“她打不打二元?”
“新妈妈不打二元。她不和二元说话。”
“新妈妈今天在干什么?”
“有个拿枪的人把我和爹赶到屋外,我和爹坐在湖边上看水,新妈妈在屋里。”
幺妹疑惑地望了萧玉堂一眼。
萧玉堂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没问传宗,不管他。幺妹,现在二元来了,我们走吧!”
幺妹的身子闪烁了一下,她回过头看见菊儿正愣愣地看着她们。幺妹两膝一弯,跪在菊儿面前。
“妹妹,好妹妹,姐姐求你让我们走!”
菊儿一见慌了神,忙过来把幺妹从地上拉起来。她凝神地看了一眼幺妹,说:“我不拦你,你们走,要走就走得远远的,不要让我表哥看见才好!快,你收拾吧。”
萧玉堂连忙从幺妹的怀里接过二元。幺妹忍不住在他的脸上又亲了一口,然后从梳妆台上拿起那八块大洋,放到萧玉堂的手上,说:“你收好,我们不欠他们的!”萧玉堂一愣,那八块大洋就叮叮当当落到他的手上。
“干爹,干爹。”
姚二狗的声音忽地响起,幺妹的身子一抖,包袱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干爹,干爹。”
那声音像抵在心口的一柄利剑,剑尖刺破肌肤,正贴着骨头往里一寸一寸刺去,眼看着胸膛即要爆裂,鲜血立时就会迸溅而出。
幺妹傻了,萧玉堂额头的汗往外一喷而出,菊儿却显得异常冷静。“快跟我来,”她对萧玉堂说,“从后门出去。”
几乎就在菊儿打开后门的同时,姚二狗从大门里闯了进来。
“干爹呢?”
“不在。”
“菊儿呢?”
“什么事?”菊儿在后门边应了一声,她走进来的神色还是有一丝慌乱。
姚二狗狐疑地打量着地上散落的包袱和她俩不自然的样子,说:“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像是要逃的样子?”
“你才要逃!”菊儿吼了他一句。
姚二狗眼珠子眨了两下,转身就向外跑。
“快,四处跟我好好地搜一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姚二狗和他的手下就像一只只狗似的四下里嗅开了。
突然,远处的芦苇里有人喊:“快过来,有一个带小孩的人从这里上船了!”
姚二狗闻声扑到湖边,那人已到湖心,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留在他们的目光里。
萧玉堂愤怒地将一口涎水啐到他的脸上。那涎水像一摊鸟的稀屎,糊了姚二狗半边脸。
“你说不说?今天来的是谁?”
“谁也没来。”
“你敢骗老子!”
“没人我能说有人?”
“老子迟早要查出来。你要是敢跟老子戴绿帽子,老子就拧断你的脖子!”
幺妹跪在地上,李天青狂躁地在幺妹面前走过来走过去,把手中的鞭子扯得啪啪直响,但却没有落下来。
“不知是谁在给谁戴绿帽子!”幺妹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
“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
“怎么啦?老子今天是去看了传宗的老婆,又没搞她。是老子跟她娶的女人,老子就跟他爹似的,看一下有什么不行?”
“鬼晓得是怎么回事。你凭什么无缘无故地打我?”
“无缘无故地打你?你刚才还说没人来,那你说,你是怎么知道老子在传宗那儿的?”
幺妹心里格登一跳,她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我没说,你自己说的。”
李天青哼了一声,对门外大喊:“二狗,备船。”他回过头对幺妹说,“老子只要一问传宗,马上就清白了!”
传宗这时候刚吃过晚饭,正在收拾碗筷,黄氏在给二元洗脚,就听外面连喊两声“传宗。传宗。”
传宗慌慌张张地从屋内出来,一见李天青,两腿不由哆嗦起来。姚二狗上来把他的肩膀一拍,他就坐到了地上。
“他妈的,起来,我问你话。”李天青说,“今天有谁到你这儿来过?”
“玉……萧玉堂……”
“谁?萧玉堂?”
“是他!我没说谎,只有他来过。”
“不是说他放抢被乱枪打死了吗?”
传宗说:“我也不知道,昨天下午,他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他来干什么?”
“我不敢说。”
姚二狗用枪把传宗的脑袋往下一压:“我干爹要你说,你还敢不说!”
“拿开。”李天青吼了一句,“不要怕,你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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