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1期
陈再道将军与武汉“七.二○”事件
作者:李 明
武汉地区的造反派快速反应,连夜组织了大规模的游行。敲锣打鼓放鞭炮,张贴标语呼口号:“热烈欢迎毛主席派来的亲人!”“热烈欢迎谢富治、王力解决武汉问题!”
这一行动,使武汉军区和地方的领导同志感到非常震惊。一大早,韩东山气呼呼地闯进陈再道办公室,放开嗓门吼道:“这是搞什么名堂!谢富治、王力到了武汉,我们都不知道,他们造反派却一清二楚。难道我们这些干了几十年革命的人还不如那些毛头造反派可靠!”“不要激动。”粗中有细的陈再道,这时反而安慰他的老搭档了,“文化大革命是史无前例的嘛,自然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昨天,谢富治、王力确实到武汉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来了。”陈再道拍了拍脑袋,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要马上准备材料,他们可能要听我们的汇报。”“这回他们的态度如何,不会是带着框框来的吧?”从小参加革命的韩东山,也是一副炮筒子性格,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不绕弯子。“现在还很难说。”陈再道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副手,许多事情,两人都是心有灵犀。“工总、二司天天喊着中央文革支持他们,现在,中央文革的人来了,我倒要看怎样个支持法!”韩东山把头上的军帽一摘,丢在桌子上,气鼓鼓地说,“他们天天说人家‘百万雄师’是保皇派,什么保皇派,不就是替领导说了几句公道话吗?我看我们的支左方针不能变,而且要更加明朗些。”陈再道苦笑地叹了一声:“事情恐怕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啰!”隔壁机要室的三部电话几乎没有停,秘书有些应接不暇。电话全是下面支左部队报告造反派组织欢迎游行情况的,询问谢富治、王力是否真到了武汉?陈再道有些不耐烦了。他把电话记录本退给秘书,说:“告诉各支左部队,消息可靠。没有接到军区命令,不要擅自表态和处置!”周恩来听说谢富治、王力闯了祸,脸色“刷”地变得铁青。精心作了这么多保密工作,一下子让他们全给破坏了。他灵机一动,将计就计,说:“这样也好,群众正在怀疑为什么东湖宾馆的电灯亮了?正好说谢富治、王力到了武汉,要就地解决问题,以便掩护主席。”
周恩来处处考虑的是毛泽东的安危。自从中国共产党确立毛泽东的领袖地位后,他一直以对党的忠诚来对待毛泽东。
晚上9时,毛泽东抵达武汉。随行人员有杨成武、汪东兴、郑维山。据说,还有江腾蛟。
江腾蛟因事要回南京,他和毛泽东告别,毛泽东风趣地说:“江腾蛟,蛟龙要顺江而下了!”
毛泽东住在东湖宾馆梅岭一号,周恩来住在百花一号,谢富治和王力则住在百花二号。
为了方便工作和保证安全,陈再道和钟汉华也搬到了东湖宾馆,住在南山附近的一栋平房里。
一切安排就绪后,周恩来让秘书通知陈再道和钟汉华到百花一号。周恩来说:“主席已经到了东湖,你们要认真作好汇报准备。前段时间,军区由于对文化革命理解不深,没有跟上主席的战略部署,在支左工作中出现了一些偏差,在汇报时,要作自我批评,要检讨。”
听说要武汉军区检讨,陈再道抵触情绪很大。“总理,我们都是按中央方针办的,错在哪里,大家都不知道。”他把嘴鼓得老高,“要我们检讨,我想不通。”
周恩来眸子里流溢出一种同情、怜悯和无可奈何:“你们不承认错误,他们是通不过的。”陈再道知道周恩来说的“他们”是指中央文革那伙人。
周恩来见陈再道、钟汉华情绪低落,心事沉重,便反复解释和开导:“要你们作检讨,不是要打倒你们,而是要保你们。我们临行前,主席对我说,‘走,到武汉去,保陈再道去!’”他稍作停顿,劝慰道:“你们放心吧,不要有顾虑。”
听了周恩来的话,陈再道、钟汉华情绪缓解,表示一定顾全大局,忍辱负重,如实汇报情况,坚决服从党中央的决策。
●谢富治恶狠狠地说:“你们支保吃左,屁股坐歪了,大方向错了!”
7月15日上午,东湖宾馆梅岭一号。
毛泽东召集周恩来、谢富治、杨成武、王力、李作鹏开会,听取谢富治、王力汇报云南、贵州和四川问题。毛泽东很关心部队和部队的干部,连续询问了各省的军管情况。最后,他表态说:“要着重做军队的工作,给他们开脱。”
7月16日上午开始研究武汉问题。听了谢富治、王力的汇报,毛泽东对其夸大其词的说法不以为然。他点燃一支烟,随便地伸展两腿,语气轻松地说:“有那么严重吗?湖北的问题,我看也不难,比湖南、江西好一些。河南也不容易转哟!安徽闹得一塌糊涂。湖北可能要先进些。”
王力做着笔记,深为毛泽东的态度着急,再说下去,很可能就要表态支持武汉军区了。他长期与毛泽东接触,知道毛泽东听得什么,听不得什么。于是,他大讲特讲“三新”、“二司”和“工总”几个造反组织如何受迫害,如何想念毛主席,如何在高压之下坚持革命造反,坚持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
“武汉军区打击压制造反派,解散工人总部,抓了人家的头头和那么多群众,民怨很大。”谢富治帮腔说。
王力接着说:“百万雄师的报纸没人看,广播没人听,老太婆、小孩子都进屋说造谣。三新、二司的报纸出来都抢着买,有广播,老太婆、小孩子都搬凳子出来听。”
这番话起了作用。毛泽东一皱眉头,身子正了正,手掌击着沙发扶手:“三新、二司你压吗?越压越压成钢。对工总那么整,不商量,不报告,就是有问题嘛。整工人革命派,是有意识搞的。”毛泽东点燃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下令:“工总要平反。先把这几个头头放了,今天明天就放!刑事犯罪另案处理。”
他沉默一阵,心情平静了些许,语气也变得宽宏:“陈再道呀,政治上落后了,不用脑子,这下要动动脑筋了。”
“他的错误很大。”王力急抢一句,生怕毛泽东宽容。
“大错小错,只要检讨了,就没事了。”毛泽东却愈加宽容,似乎王力的态度引起他什么警觉,故意显出轻描淡写的样子。“陈再道要检讨,转得过来吗?他的资格比谢富治老,能说得通吗?”毛泽东望望谢富治,谢富治没表态,也不好表态。毛泽东淡淡一笑,“动脑筋想问题就好,我们保驾,陈再道、孟夫唐都不要打倒。”
毛泽东吸了两口烟,接着说:“起草一个稿子,发表一个公开声明。第一,有功;第二,有错。有功是支工支农。军训怎么样?”
“军训全反过去了!”王力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三支”是支工、支农、支左。毛泽东一下子就肯定了武汉军区的“两支”。
“反过去有什么要紧?反过来就行了。”毛泽东更是显得心平气和,“百万雄师是个什么组织?”
“保守组织。”谢富治替下王力,“前段造反派受他们压,压得厉害,现在开始全线反击……”
毛泽东联想万里。他打断谢富治的话,说:“全线反击是中央苏区的口号,结果是全线撤退,万里长征。不敢相信!”毛泽东挪动一下身子,“百万雄师是一个群众组织,要继续保持名称,做工作,搞入正轨。三派达成协议,搞一个协议书。”
“还是主席讲的,在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利害冲突。”杨成武的任务与武汉地区谁造反、谁保皇,支持谁、反对谁并无直接关系,他参加汇报会也只是听听,所以讲话不多,只是在关键时刻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我们应该做大联合工作,不要再给两派煽风点火。”
“我跟成武是一致的。恩来啊,还有你。”毛泽东把大手一划,将坐在两边的周恩来和杨成武同他画在一个弧里,“我们都主张大联合。”周恩来说:“我们应该尽快落实主席的战略部署,促进各派大联合。”毛泽东脸上溢出了一层笑容,兴奋地把手指在沙发扶手上弹了弹。周恩来见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侧过身请示毛泽东:“主席,你看其他同志留在这里协助你,我是不是可以回北京了?这个月还有几次外事活动。”王力急忙插话:“我看总理还是不能马上走。中央解决武汉问题的方针我们都不太熟悉,协助主席工作难免会出差错,还是请总理多住几天,帮我们把大政方针决定下来再走。”毛泽东把目光转向周恩来,“你看呢?”周恩来思索了片刻,说:“那我就再住几天吧,把军区领导同志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再回北京。”“很好!我同意!”毛泽东对在座的人打着手势说:“中央确定解决武汉问题的方针,是要先从解决部队同志们的思想认识着手。军队的思想通了,其他各方面的工作就都好做了。这次各兵种负责人都到了,大家一起搞促进,我看问题不大。你们说对不对?当然啰,有人要搞促退,那就不好了。”周恩来凭着他的政治敏锐,很快意识到解决武汉问题的意义和价值。因为这是领袖亲自坐镇指挥处理文革问题的一个典型,武汉问题解决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全国局势的稳定。周恩来说:“我想今天下午就开始召开武汉军区党委扩大会,听取他们的汇报。我们中央来的同志,除主席外,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都参加听一听。”对周恩来的意见大家都点头称是。毛泽东笑着说:“还是恩来办法多,善于解决各类矛盾。”他喝了口茶,又说,“不过,我要说明一下,任何时候都不要否定我们的军队。”“没有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周恩来插了一句。毛泽东继续说:“军队在文化大革命中作出了伟大的成绩,没有人民解放军,文化大革命就不可能有像刚才你们讲的那样的好形势。”毛泽东侃侃而谈,不时来两句幽默,“军队是有很大成绩的。前一段,他们在支左中犯了错误,主要是没有经验,没有教育。我们共产党人,不能不教而诛嘛!”“主席说得好,我们一定照主席的指示办。”王力表态说。“恩来啊,”毛泽东望着周恩来,猛吸了口烟,说:“你告诉武汉军区,对两派都要支持。”“主席,武汉军区党委扩大会结束后,您是不是接见一下陈再道和钟汉华?”周恩来合上笔记本,建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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