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1期

陈再道将军与武汉“七.二○”事件

作者:李 明




  “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那位负责人冷冷地冒了一句,便起身送“客”,“就这样,你们回去准备吧!”
  陈再道回到房间和衣躺在床上,两眼凝视天花板,思绪乱成一团。他想,“七·二○事件”是怎么回事,他们应该一清二楚。现在,在没有任何结论的情况下,让招待所传达命令,把我们驱逐出京,送到江西劳动,这不分明是发配吗?
  他越想越气愤,恨不得痛痛快快地骂一顿,才解心头之恨。
  按照军委办事组命令,陈再道、钟汉华晚上必须离京。
  傍晚,突然刮起了北风,街道上,风沙弥漫,行人寥落。陈再道与钟汉华在两名“护送”人员的陪同下,登上了南下的列车。张双群送到车窗下,千叮咛,万嘱咐,总觉得放心不下。
  列车启动出站,陈再道回过头,见张双群孤独地伫立在站台上,不停地挥动着那枯枝一样的手臂:“一路多保重!”
  顿时,陈再道泪水溢出了眼眶。
  经过三天的长途跋涉,10月23日清晨,陈再道、钟汉华到达了福州。福州军区司令员韩先楚接待了他们。
  韩先楚是湖北红安人,与陈再道既是“黄麻同乡”,又是多年战友。1938年4月,陈再道在冀南任东进纵队司令员,韩先楚曾奉命率115师689团从太行山区开赴冀南,与陈再道并肩作战。1964年,军委在广州开会,讨论战略方针问题,黄永胜等人围攻陈再道,说他反林总(林彪)。韩先楚当时勇敢地站出来说公道话,支持陈再道的意见。在几十年的军旅生涯中,二人志趣相投,情谊深笃。
  这次陈再道、钟汉华逃难到福州,韩先楚依然像接待老朋友一样,亲自把他们送到招待所。中午,还设宴为他们洗尘。
  陈再道考虑自己的处境,担心韩先楚过份热情,会招来“界限不清”之祸。他说:“韩司令,我们的情况你清楚。上级既然有指示,你就按上级的指示办吧,不必多添麻烦了。”
  韩先楚望着陈再道,一脸忧郁,沉默不语。在福州住了两天,陈再道、钟汉华由专人“护送”,到达了南昌。经江西省军区安排,陈再道分到省军区独立团农场,钟汉华分到安义县部队农场。从此,两人南北而去,天各一方。
  省军区独立团农场座落在高安县境内,距南昌有100多公里。四周群峦起伏,树木葱茏。一条由西向东的锦江,从农场中间缓缓流过,汇入滚滚赣江。
  流放到这里的,还有解放军军事学院政委李志民上将和解放军政治学院训练部副部长金忠藩少将。陈再道到农场后,为了不暴露身份,化名叫陈新,与金忠藩一起分配在二营机枪连,李志民分配在另一个连队。时间长了,机枪连的战士们知道陈新就是那个骁勇善战的陈再道,对这名赫赫的大将军也格外钦佩和敬重起来。大家相处得十分和谐融洽。
  
  ●九届二中全会后,韩先楚向陈再道、钟汉华传达中央对他们的三点指示:一是恢复政治待遇;二是好好学习和休息;三是住院检查身体。
  
  1971年初,煦风吹散了山峦的雾霭,锦江上一块块横七竖八的冰排,摇摇晃晃顺流而下。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山水,逐渐开始苏醒。陈再道在锦江农场接到江西省军区通知,要他马上去福州军区听传达中央指示。
  陈再道心情一阵激动,自从流放到农场后,自己就像一块遗弃在山间的石头,任风摧雨蚀,无人问津,而今,这块“顽石”总算被人记起了。但是,此去福州军区,到底是领教什么指示?他反复思索和猜测着,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早饭后,他简单清整了一下行装。刚刚收拾完毕,江西省军区派来的一辆“北京”吉普,就开进了农场大院。
  汽车披着春日的阳光离开了农场。公路两边层峦迭嶂,田畴很少,弯弯曲曲的山道不是夹在山沟之中,就是穿山而过,感觉很是闭塞。陈再道打开车窗,阵阵清风扑面而来,馨香、潮湿的气息,使人心旷神怡。
  汽车迤迤南行。陈再道望着直往后退的山峦,心头不禁涌起了几缕惆怅和眷恋。
  不知不觉,吉普车驶进了福州。陈再道来到军区干部部,值班的一位干事打量了半天,问:“你是———”
  “我是陈再道。”他的声音还是雷一样地响亮。
  “啊!”那位干事一阵惊讶,眼前这位身材魁梧,面色黑黄、穿着一套没缀领章和帽徽旧军装的老头,就是叱咤风云的陈再道。小干事立即回过神来,客气地说:“韩司令知道您要来,在办公室等了半天,刚才有点事出去了,一会儿就回。这样吧,您先去招待所住下。”
  那位干事打电话要来了一辆“伏尔加”小车,把陈再道送到了福州军区招待所。临别时,他说:“您先休息一下吧,具体怎么安排,待会韩司令回来,要和您谈的。”
  陈再道在招待所刚住下,钟汉华也从南昌来了。两个难兄难弟,久别重逢,倍感亲切。两人顾不上清洗一下旅途的疲惫,坐在床上,互相倾诉离别后的苦乐和思念,总觉得满肚子的话儿说不完,叙不尽。
  自从南昌与陈再道分别后,钟汉华被送到了安义农场,分配在机枪连。安义农场原是地方的一个劳改农场,文化大革命的“斗、批、改”中,大批机关干部下放劳动,才把犯人迁走,办起了“五·七干校”。后来,成了部队管理的大学生军训营地。江西省军区的领导还算不错,给连队下达指示,只说来了一名老兵,年纪大了,是下来锻炼的,干活能干多少算多少,不能勉强,生活上要尽量给予照顾,不得歧视和刁难。这个连队的政治素质不错,从连长到普通战士,都很敬重这位老兵。
  钟汉华从到西山被“看起来”,就化名劲松。到农场后,一直延用这个名字。开始,战士们感到很奇怪,有的说:“《百家姓》上没有姓劲的,他一定是个大官,用的是化名。”有的说:“中国有欧阳、欧阴、上官复姓,劲松可能也是复姓。”还有人煞有其事地说:“听说劲松本来姓金,在井岗山时,毛主席给他改成劲松的。你们听他的口音,是江西佬,是咱们的家乡人。”于是,有的战士问钟汉华:“您到底是姓劲还是姓金?”钟汉华顺水推舟地说:“金劲是一家,不分彼此嘛!”从此,大家直呼他“老金,金老兵。”时间长了,大家知道了一些底细,就称他“金老革命”,“金老功臣。”钟汉华幽默地说:“革命倒是干了几十年,称老革命不敢当,喊老功臣更是绝对不可的,那要折寿哟!”
  在连队,钟汉华与战士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相处十分融洽。钟汉华有一技之长,能写一手好毛笔字,会识谱,懂几种乐器,在周末文娱活动中,他吹拉弹唱,样样能干,连队的领导和战士们都喜欢和他在一起,他自己也有一种水乳交融的感觉。
  “说实话,入城以后,我们的生活过得太优越了。恰如白乐天说的‘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通过和战士们在一起,身体力行地参加劳动,洗刷了自己思想上的陈锈和污浊,深感浑身清爽。当官的人,如能经常免了官,参加一个阶段体力劳动,是保证身心健康的重要手段,我看比住什么疗养院都强。”钟汉华边说边用手比划,越说越激动,惹得陈再道哧哧直笑。
  两人谈兴正浓,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韩先楚微笑着推门走了进来。陈再道、钟汉华不约而同站起,高兴地招呼道:“韩司令!”
  “你们辛苦了!”韩先楚与陈再道、钟汉华握过手后,详细询问了他们的身体和生活情况,接着,简要介绍了庐山会议的情况。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感叹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搞阴谋诡计暂时可以蒙骗一些人,但最终还是要露马脚的。”
  最后,韩先楚向陈再道、钟汉华传达了中央对他们的三点指示:一是恢复政治待遇;二是好好学习和休息;三是住院检查身体。没过几天,陈再道、钟汉华住进了福州军区总医院,开始全面的身体检查。医院里,住着许多老同志,有老熟人,也有新相识。其中,绝大多数是因为在文化大革命中,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被罢官和靠边站的。因是“同病相怜”,所以,大家走到一起,无话不说,无事不谈。心头长久压抑的情绪得到发泄后,感到了一阵轻松。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8] [29]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