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1期

陈再道将军与武汉“七.二○”事件

作者:李 明




  话音刚落,几条大汉分别揪着陈再道、钟汉华、蔡炳臣、巴方廷,脚不沾地,架过人群,推到了台前。
  牛呢?台下人员用疑惑的目光搜寻着,怎么也不见牛怀龙。此时,牛怀龙被另一帮人弄到了后台。不知主持人是“陈钟牛蔡巴”喊顺了口,还是有意提示前台后台一起批?
  在后台的一个角落,“三军造反派”的一彪人马把牛怀龙围在中间,一个“马脸”单刀直入地问道:“牛怀龙,7月份陈再道给你交待了什么任务?”
  牛怀龙一听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故意答非所问:“他让我增派100名战士参加支左,保证群众组织之间再不出现武斗。”
  “胡说八道!”“你装佯!”几个造反派在一阵叫骂声中,把牛怀龙打倒在地,“马脸”用脚踩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逼道:“说,陈再道是怎样布置搞兵变的?”
  “没有,我不知道!”牛怀龙坚定不移。造反派恼怒了,几个人上来,把他五花大绑,吊在后台的一根大梁上,拉上去,丢下来,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牛怀龙昏过去了,他们才骂不绝口地结束这次分而治之的批斗会。
  从那以后,批斗会接二连三,经常不断,早上批,晚上批,地方造反派斗,部队造反派斗,特别是逼供信的场面,令人触目惊心。
  巴方廷曾作过回忆:“头一个月是最难熬的。江青把我们交给首都的大专院校(还有部队)轮流批斗。他们给我们挂的黑牌子有30公斤重,90度大弯腰,架“喷气式飞机”,打嘴巴,扇耳光,用皮带、桌子腿抽打下身,用膝头根顶腰眼和尻部。没几天,我们每个人的大腿和屁股就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武汉“七·二○事件”的“罪魁祸首”们在北京被揪斗的情况,很快引起了周恩来的重视。据说,周恩来为了保护陈再道和钟汉华,曾经费了不少心思。他想以“看起来”为理由,使他们避开造反派无休止的揪斗。
  究竟送到哪里“看起来”?周恩来反复斟酌。起初,他想把陈再道、钟汉华送到中南海,但又担心造反派借机到中南海捣乱,思来想去,还是西山橡皮子沟好。
  陈再道、钟汉华被一辆汽车拉到了橡皮子沟,住进了工兵部队的营房。就物质条件而说,这里一切都很差,但环境气氛,比北京城里好得多。虽然他们是以“看起来”的名义送到这里来的,但部队的干部、战士并没有把他们当成外人,而且尽量从各方面给予照顾,尽管这些照顾是非常有分寸的,仍然使他们感受到了一种人间真情。
  “革命没有世外桃源”。造反派并没有因为陈再道、钟汉华被周恩来指定“看起来”而罢休,他们宣称:“要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痛打落水狗!”
  每当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他们就从城里派来汽车,把陈再道、钟汉华拉到京西宾馆11楼,继续进行批斗。这样的批斗会,一般从晚上八九点钟开始,到第二天凌晨三四点钟才结束。
  有一次,钟汉华挨完批斗,面色惨白,举步维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脸上一串一串地往下掉,他扶着墙壁,一声不吭地走到汽车边。陈再道见状,知道他又是血压升高了,赶忙过去把他扶上了汽车。
  到车上,钟汉华汗流不止,眼睛微闭,十分吃力地喘着粗气。陈再道让他靠在肩头,一边给他擦汗,一边关切地问:“老钟,怎么样,不要紧吧?”
  “不要紧,老毛病。”钟汉华睁开双眼,说,“这一夜低头弯腰,大概是血压又上来了。我感到心里难受,脑袋发晕,四肢无力,浑身颤抖。”
  望着钟汉华的病容,抚摸着他汗水浸透的衣服,陈再道一阵鼻酸,心痛地说:“老钟,坚持坚持,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你放心,我能坚持住。”钟汉华紧紧握住陈再道的手,凄然一笑。
  陈再道、钟汉华在京西宾馆揪斗了一个多月,中央文革觉得还不解恨。江青说:“‘七·二○事件’在全国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要解决这个问题,关键是要在社会上肃清流毒,消除影响。”
  根据中央文革小组指示,“三军造反派”又用汽车把陈再道、钟汉华轮番拉到解放军三总部、空军、海军大院,去接受批斗和示众。
  有一天,陈再道、钟汉华被揪到一个军种大院批斗,一上台,造反派使劲地按住陈再道的头,要他低头认罪。可他怎么也低不下来。因为这个军种机关有许多领导,在战争年代都是他患难与共的战友,如今,有的老同志也跟着乱弹琴,实在令人心痛。他抬起头,望着老将军们指责自己时振振有词的样子,心如刀绞,不禁发问:是什么原因,使我们昔日极为珍视的同志情、战友谊荡然无存呢?
  残酷的斗争,扭曲了人的灵魂啊!
  9月中旬,气温逐渐转凉。周恩来让杨成武派车把陈再道、钟汉华接到了京西宾馆。杨成武来到他们下榻的房间,传达了毛泽东的三条指示:有错误就检查;注意学习;注意安全。
  9月26日晚,陈再道接到通知,要他去11楼会议室参加集训干部大会。他想,什么集训大会,还不是去听他们乱喊乱叫地批一通,他从心理上已经适应了这些巧立名目的会议。
  走进会场,气氛似乎与过去有些不同,袖箍上印着各种组织标记的军人手捧“红宝书”,坐得整齐有序,目光中流溢着一种渴望与兴奋,过去批斗会场上那些横七竖八的标语也不曾见到。这是怎么的呢?陈再道满腹狐疑。
  少顷,毛泽东穿着那套人们早已熟悉的灰色中山装,在林彪、周恩来的陪同下,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顿时,全场自发起立,欢声如雷。毛泽东频频挥手,一脸灿烂。
  原来,是刚从大江南北巡视回京的毛泽东接见参加集训干部会议的全体人员。
  掌声逐渐稀落,毛泽东朝着台下搜寻张望。一阵落座的椅子错动声之后,全场出现了片刻寂静。
  毛泽东望着台下,高声问:“陈再道来了没有?”
  全场好像被这猝不及防的询问惊呆了,整个气氛犹如凝固一般。
  “主席!”陈再道高举右臂,站了起来,声音带着一种惊喜、激颤和凄凉,“我是陈再道,我来了!”
  “好、好,”毛泽东微笑着点了点头,向他挥了挥手,“来了就好,不要泄气,要继续革命。你坐下吧!”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毛泽东是保护、安抚陈再道的。
  林彪站在毛泽东身旁,毫无表情地注目台下,恰好与吴法宪的目光相撞。吴法宪惊恐地望着林彪,林彪很快避开了他的目光。吴法宪眨了眨眼睛,沮丧地低下了头。
  尽管毛泽东、周恩来千方百计地保护、安抚陈再道和钟汉华,但是,由于林彪、江青从中作祟,他们的厄运并没有多少好转。
  在京西宾馆住了一段时间,不知什么原因,又把他们送到了解放军政治学院。
  到解放军政治学院后,一开始还是经常被揪去批斗,参加批斗的人员除“三军造反派”外,还有根据林彪指示,从湖北、河南调来北京集训的人员,他们当中,既有“一反到底”的造反派,也有“反戈一击”的保守派。据钟汉华夫人白之芳调查披露:“陈、钟在京期间,大大小小共被揪斗不下200次,有时,一天要轮番揪斗四五场,连休息时间也不能幸免。”
  1968年底,天气阴冷,寒流袭人。陈再道、钟汉华又被指令搬到了总参海运仓招待所,住进了那座后小楼。
  后小楼是一座建造别致的红色小楼房。由于当时“七·二○事件”是通天大案,两个主要案犯都住在这里,造反派称它为“黑小楼”。陈再道听到后,感到人格受到了侮辱,气愤地说:“明明是红小楼嘛,么样叫黑小楼?我看他们是红黑颠倒!”
  “对,就叫红小楼!”钟汉华也不服气。
  以后,无论在什么场合,他们都称这幢小楼为红小楼,久而久之,红小楼就这样叫开了。
  起初,偌大一栋楼只住着陈再道和钟汉华,除偶尔有些揪斗和审讯的造反派进楼来闹腾一阵外,平常显得十分清冷。为了解除心头的寂寞和苦闷,两人把时间安排得紧张有序,早上跑步锻炼身体,中午做卫生,下午去阅览室读书看报。生活虽然比较孤苦,但比以前安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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