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疯狂的大地

作者:刘洁矩




  紫苏这时完全明白了这伙人的来历,心中暗暗叫苦。只见赵连长看了她一眼说:“这女人上次倒没见过,不会是半路上遇到的共匪探子吧?你们一家子走,这女人留下,我要好好审一审。”紫苏心里一惊,刚要开口,突然想起自己口音不对,就听二香扑哧一笑说:“审?就像那晚审我和小叶那么审?美死你呢,告诉你,这女子是副师长的表妹,从上海寻来的,你若是审出了事,可莫怪我早没知会你。”赵连长抬眼就去看小叶,他知道小叶老实。小叶在一边早羞红了脸,见连长看她,头一点就小声说:“对,副师长叫项人杰。”赵连长一惊,看了紫苏一眼,一言不发就带人走了。
  赵连长前脚一走,二香就笑,扭着小叶的耳朵问:“快交代,咋晓得副师长的名字的?是不是上次去南昌傍上的?”小叶急得说不出话,嘴一撇就要哭出声来。倒是老头儿晓事,挨过来说:“别闹了,快走,晚了怕又出事,换一批人咱们就全完了。”
  远离大路横向摸索,慌乱中连走三天,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也许是吓的,老头儿病又犯了。紫苏就把剩余的药片全给了二香,能活不能活就全靠命了。
  在田野里转来转去的,第四天傍晚,她们鬼使神差地又碰上了赵连长和他的兵。前方乒乒乓乓枪声一阵接一阵。听声音战场不远,听有兵大声传令:“张师长主力被围,师部命令赵连跑步前去救援。”一个排长就下令紧急集合,赵连长眼皮一眨高吼了一声“解散”,又骂排长说,“你小子找死啊,驱羊群入虎口。”老头儿趁中央军无暇顾及,悄悄一牵二香衣角,带了三个女人就走。
  走了十几个时辰,四周突然枪声大作,催命叫魂的阵阵军号声中,好多拖枪的中央军衣衫不整、丢盔弃甲崩山一般垮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又过了一阵,赵连长领人败了下来。
  这回的赵连长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军帽也跑掉了,披散着长发的苍白额头上大汗珠一颗接一颗的,军衣早湿透了。
  枪声突然停了,四野又归于宁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赵连长有点儿好奇地望着三个漂亮的女人,不明白此时此地怎么又遇到了她们。
  剩下的几个亲兵拥着他要走,赵连长一把推开亲兵,招手招呼二香说:“你……你过来,昨天下午那阵枪响你听到了吗?你男人……王副营长叫红军把脑袋穿了个洞,死了。”二香刚一怔,一旁小叶大叫一声昏死过去。赵连长也顾不了那么多讲究,上前几步抱着二香就扒衣裤。二香没料到他会如此不顾廉耻,急得大叫:“赵连长,你疯了吗?”几个亲兵也来收拾紫苏和小叶。
  前头又逃下来几个伤兵,见状叫了一声:“狗日的不要命了,红军打过来了!”纠缠紫苏和小叶的兵听了,翻身就跑。
  只有赵连长不管不顾趴在二香身上蠕动。
  就在他过足瘾提着裤子爬起时,“砰”的一声响,不知哪里飞来一颗流弹,赵连长一头栽倒,再也没能爬起来。
  三个女人整好衣衫准备离开时,才发现早就走不了了。
  十几个穿便衣的人包围了她们,默默无言地看着三个女人和死在地上的军官。
  一个背短枪、头上戴红五星灰色八角帽的络腮胡子走过来,看了看说:“几个白军家属,处理完战场就放了吧。”老头儿和几个女人听了松了口气。紫苏在犹豫该不该主动招呼他们,把自己的情况说清楚,仔细一想,富田的事根本说不清楚,何况还不知道这群人对富田事变的态度,心想能混过去就先混过去吧,于是缄口不言,巴望着红军放人。她知道红军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不由大大放了心。
  没想到侧边一个脸色蜡黄的瘦脸汉子悄悄把她打量了好久,见她始终不开口,冷笑一声说:“我认识这个女人,富田省苏维埃的秘书,他们不是白军家属,是富田逃出来的‘AB团’。”
  此言一出,引得二香一声惊叫。她们不是“AB团”,但确实是从富田逃出来的。
  黄脸汉子得意地一笑说:“揭出狐狸尾巴来了吧?藏不住了吧?”本来打算离开的络腮胡停了步,望着紫苏不说话。
  紫苏点点头,说:“我是从富田来的,我不是‘AB团’的,我要见你们最高首长。”其他人就笑,说:“这就对了,王胡子就是最高首长。”
  王胡子在等待她的回答。
  弄清楚王胡子不过是个小小区游击队长时,紫苏固执地说:“我是来送信的,没见着正主儿,谁也别想让我开口。”络腮胡子耐心劝说一阵,见这顽固女人竟然说要见中央苏区的主席副主席时,就说:“我还没那资格哩。”掉头走了。
  王胡子一走,几个游击队员就把赵连长的尸体查了一遍。近处又有枪声传来,老头儿见没人管他们,嘴一努带着二香和小叶撒腿就跑。“砰”的一声枪响,黄脸汉子一枪打中老头儿脚踝,老头儿一头栽倒在地。两个女人哇哇大哭。游击队将她们和紫苏一起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天边乌云乱卷,一时狂风大作。
  女人们听到几个男人“呼哧呼哧”在旁边挖坑。有人说:“够深了,埋这几个人足够了,挨久了怕白狗子又反攻上来。”又有人劝:“小心点儿,整清楚再枪毙埋人,莫错埋了好人。”黄脸汉子狠狠挖了一锹土说:“放心,乱埋都有理,这几人不是‘AB团’,就是逃亡恶霸。”说着拖了老头儿的脚就走,拖到坑边几脚踢了下去,另外几个人就往坑里填土。老头儿流血过多又受尽惊吓,早就死了。泥土把老头儿一埋,两个女人才意识到老头儿死了的事实,小叶立即放声号啕,二香双目一愣,紫苏就分明地听到她狂叫了一声“夫啊”!
  二香不是他儿媳么?
  男人动手又去拖女人,被捆了手脚的女人徒劳地挣扎着。
  紫苏附近有个小个子男人叹了口气,说:“哎,你到底是什么人?说是报信,你就把信交出来吧,等人都死了,信还有卵用场?”其他几个男人也劝。紫苏无力地点头认可,等有人解开手上绳索,立即掏出了贴身藏的信。
  黄脸汉子拿到信傻了眼,迟疑一阵递给另一个人说:“要不你看看?”那人一手推开说:“咱们这些泥脚杆全是睁眼瞎,还是请前村三老师瞧瞧吧。”立刻有人说:“三老师几天前就叫中央军挑死了哩。”于是决定,情况没搞清楚之前,这个送信的女人暂时不杀。
  二香听了就呼叫:“大姐,救救俺们。”
  小叶啥也没说,一双哀怨的眼睛深深望着紫苏。
  紫苏无言。
  黄脸汉子突然想起件事,说:“不是说中央苏区迁到咱们这儿了吗?不如把信和女人送去,让中央定嘛。”就有人解了紫苏脚上羁绊,推上路让她坐上辆牛车,另派个人押送。
  车一动,紫苏说:“别动那两个女人,她们是好人。”不放心又说一句,“我保她们。”
  小叶听了眨眼掉泪,死劲儿挣脱,追上几步悄声说:“姐,你真是好人,实话告诉你,我才是军官媳妇儿,也是老头儿的女儿。二香是我爹讨的小妾,逃出来时怕路上不安全,老百姓最恨老牛吃嫩草,共产党不准讨小,爹才有意改变了她的名分……”
  好容易到了个有民兵守护的村子。
  进村见了首长,紫苏也分不清是哪级干部,也不说话。首长皱着眉头展开汗渍渍皱巴巴的信看了好久,手一挥命令警卫说:“快请同志喝茶。”送人来的人提醒说:“这女人是‘AB团’的哟。”首长一笑,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嘛,何况‘AB团’本身就是个说不清的概念。”那人点头称是,掉头就走。
  那人一出门,紫苏突然想起二香她们危险,也顾不了那么多,就朝首长叫:“快,快叫人去放人,我还有两个同伴,去晚了就没命了。”首长说:“不慌,你慢慢说。”弄清情况后,首长问:“二香她们真是一起来送信的?”紫苏肯定地点了头。首长说:“好,我这就叫人去放人。”
  听到紫苏是个秘书,首长就说:“我们苏区刚迁这儿,你是不是考虑留下来还是干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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