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8期

蜀山风情画(下篇)

作者:李世宗




  屋里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议论开了。
  毛苍然叫大家静一静,说:“为了支持革命党,所以要成立同志会,我们雅江一带同志会的总指挥就是罗子舟罗大哥!”
  “好啊!罗大哥好啊!”屋里的人喜形于色。
  毛苍然接着说:“现在宴场、许桥、严桥、草坝都成立了同志会,大户人家的儿子也报名参加了,可见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怎么让大户人家的子弟也参加呢?”披着白汗褂的人有点不理解。
  “人多拾柴火焰高。”毛苍然解释说。
  “可他们不反对官府!”
  “只要他们赞成保路,我们就欢迎。”李保华插话说,“官府里也有人赞成保路的。革命嘛,人越多越好。”
  “李大哥说得好!”毛苍然说,“现在大家都到齐了,就来签名吧!”说完,拿出一张大红纸铺在桌上,又严肃地说,“入了会大家就是同志了,同志比弟兄还亲。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有祸同当,有福同享!”
  “对,有祸同当,有福同享!”
  屋里的人都争先恐后地签了名,写不了字的就由李保华代笔。签名之后,毛苍然神情凝重地宣布说:“现在,柑子场保路同志会就正式成立了。按总部的决定,任命李保华同志为会长。”
  大家一起欢呼起来。
  毛苍然接着说,“同志会成立了,就要行动起来,目前要做两件事:一是要联络更多的人,人越多越好;二是要加紧操练,要想办法弄点枪支。没有洋枪,火枪、刀、矛都行。人人手上要有家伙,不能赤手空拳……”
  “对,不能赤手空拳!”屋里的人又议论开了。有的说我有火枪,有的说我有矛子。
  一切讨论好了,毛苍然宣布散会。人们一涌而出,李保华陪着毛苍然边走边谈,只听毛苍然说道:“事情紧急,我要连夜赶进城去,有情况我会来找你……”
  花娘躲在侧门边,正想喊一声“毛牛哥”,又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么一犹豫,毛苍然早已跨出大门,一眨眼便不见了。花娘还想追上去,却见李保华匆匆地转来,她怕李保华看见,忙转身跑回自己房中,一头倒在床上,忍不住哭了起来。
  端午节,蔡守儒来了,吃过早饭,李保华还要留花娘多住几日,可蔡守儒却连连摇头说:“不能再打扰了。”
  花娘心里念着月红,也想回城看看,便说道:“这几个月来,把姑爹、姑妈麻烦够了。爹来接我,想必是月红妈在念我了,我就跟爹回去吧!”
  李保华说:“你回去看你月红妈,见了她代我问好。”
  花娘连忙答应说:“知道!知道!”
  临行时,蔡氏收拾了一大包东西塞给蔡守儒,里面全是粽子、盐蛋、糕点等过节的东西,蔡守儒也不推辞。李保华与蔡氏把蔡守儒和花娘一直送到大路上,才依依作别……
  
  小花娘情感花月红
  
  五月初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通往县城的石板路,花娘与蔡守儒一前一后地走着,彼此心事重重,默不作声。蔡守儒满脑子里,都是月红与裘悦书调情作乐的声音;花娘呢,想的是昨晚李保华家发生的事。她亲眼看见同志会的成立,亲耳听到许多从未听过的道理,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毛牛哥———他那深沉的目光,那种真正男子汉的气概,一想,心里就甜滋滋的……
  “花娘。”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维。她回头一看,是蔡守儒叫她。
  “什么事?爹!”
  “唉……”蔡守儒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我,我……”蔡守儒的嘴怎么也开不了口,可话已涌到嘴边,他一咬牙,说,“你妈她,她,她不学好……”
  “什么?”花娘大吃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自从你走后,她就跟裘悦书勾扯上啦,真是丧尽祖宗之德啊!”蔡守儒痛心疾首。
  “裘悦书?”花娘愕然。
  “就是那个裘太爷!”
  “啊!”花娘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月珠寺路上审讯过她和月红的狗官!当时,花娘看他那贼眉贼眼的样儿,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这狗官怎么会跟她勾在一起呢?”花娘问。
  “我也不知他啥时候看中了月红,趁我不在家,他俩就……”蔡守儒不好说下去。
  花娘想起那狗官目不转睛瞅着她的样儿,心里直害怕,早知家里出了这种事,悔不该回来,可现在是进退两难了,于是问道:“爹,你叫我回来做什么?”
  “叫你回去劝劝你妈!”蔡守儒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花娘。
  “怎么劝呢?”花娘为难了。
  “月红听你的话。你劝她别太放肆了,多少要给我留点脸面,看她能否回心转意。”
  “事已至此,她能回心转意?即便她听我的话,那裘悦书能放过她么?
  “我也知道这事不好办,不过……”蔡守儒沉默了一阵说,“你回去家里多了个人,她的行为总会收敛收敛的!”
  花娘想,一个女娃怎么能去干涉这些事?何况是自己养母,弄得不好连自己也会拖下火炕!想起这些,花娘便觉浑身无力,连步子也迈不动了。
  “走吧,算爹求你了!现在爹这个孤老头子,不靠你还能靠谁?”蔡守儒眼巴巴地望着花娘。
  花娘痛苦极了,她既要为毛牛哥的安全担扰,还要为家里的不幸事儿发愁,脑子里就像塞了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花娘,走吧!回家再说。”蔡守儒把个“家”字说得特别响亮。
  “家”,这是个多么温馨的字眼啊!她在这个家生活了五年,蔡守儒拼命地撑持着这个家,她怎么能丢下他不管呢!面对着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头子,花娘一阵心酸,泪不由涌了出来。
  从李保华家进城,不过七八里路远,父女俩足足走到太阳偏西才抵达家门。花娘一看大门半掩半开着,蔡守儒经常用来锁门的那把大铜锁已经不见了,院子里杂草丛生,残红满地,那篱边芍药早已枝枯叶萎零落殆尽。她跨上阶檐,堂屋里满地垃圾,桌上椅上全是灰尘,连壁上挂的那幅《寿星图》也掉落在地。曾几何时,这个家便如此冷落萧条,她呆呆地站在屋檐下出神,蔡守儒拉了她一下,说:“先去见月红,我把东西拿到厨房去,等会儿叫你们吃午饭。”
  花娘不敢贸然跨进月红的卧室,站在门外喊了几声妈,见里面无人答应,才推开门。月红躺在床上睡着了。花娘不敢去惊扰她,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屋里十分凌乱,地上乱丢着草纸,椅上堆着脏衣服,桌上乱放着茶碗酒杯,还有吃剩的糕点。由于窗户紧闭,室内充满了一种难闻的气味。花娘正想离开,忽听月红叫道:“花娘,花娘!”
  花娘扑到床前应道:“妈,我回来了!”说罢摇了摇月红。月红从梦中醒来,一见花娘立在床前,忙支起身子来,一把抱着花娘:“乖女儿,你果真回来了,我还以为在做梦呢!几个月不见,看你又长高了,只是晒黑了些,你姑妈叫你做活路啦?”
  花娘说:“就割点猪草,算不得做活路。”
  月红拉着花娘的手看了看,喊道:“还说没做活路,手上都磨起茧茧了!”
  花娘道:“姑妈不要我做,可我闲着没事……“
  月红说:“别瞒我了,我在他家住了几年,难道还不知他家的活路凶么?”说完又抱怨道,“都怪那老鬼,说什么宫保府要来抓人,全是他疑心生暗鬼,让你去受了几个月的罪!”说完斜倚在床栏杆上打了个呵欠。花娘见月红面色苍白,容颜憔悴,眼圈儿黑了一圈,好像睡眠不足的样子,便关心地说:“妈,你比以前瘦了!”月红叹了一口气道:“都是老鬼把我气瘦的!”
  “我爹也真是。老夫‘老’妻了还疑神疑鬼的,弄得家里不和,让妈呕气!”花娘说完叹了一口气。
  月红听出花娘话里有音,便问道:“老鬼对你说了什么啦?”
  “没说什么。”花娘停了片刻,又说道,“那些胡言乱语,我根本不信!”
  月红低着头沉思了一阵,忽然抬起头来,严肃地说道:“花娘,老鬼说的话是真的!我不瞒你,纸是包不住火的。瞒得过初一,也瞒不过十五。不管今后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妈,今天我也要把话挑明白!”说完眼圈儿一红,差点流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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