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8期

蜀山风情画(下篇)

作者:李世宗




  花娘朦胧中听得耳边有喊叫,可那咽喉干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张口喘息。毛苍然忙叫:“快拿水来!”方三娃跑出去端了一盅水来,慢慢地喂入花娘口里,过了一阵,花娘忽地尖叫一声:“滚开,恶鬼!我死也不从……”
  毛苍然握着花娘的手叫道:“花娘!花娘!我是毛牛哥呀!”
  花娘慢慢睁开眼睛,将毛苍然看了又看,“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毛牛哥,真是你呀!”毛苍然忙安慰她说:“不要怕,我们打进城了!”
  花娘看看屋里,都是戴红布条的同志军,高兴得要爬起来,可脸上直冒虚汗,怎么也挣扎不起来,一下又昏了过去。
  方三娃道:“她饿极了,我去弄点吃的来。”说罢跑了出去,不一会端了一碗蛋花进来。毛苍然将碗送到花娘口边,花娘一口气喝了下去,渐渐好了起来,拉着毛苍然的手问:“同志军真的打进城了?”
  “真的进城了!”
  “那曾四爷逮住没有?”
  “他跑掉了!”
  花娘咬咬牙说:“要是逮住他,我一定要咬他两口!”
  “你怎么被关在这里?”毛苍然问。
  花娘眼泪一下又落了下来。原来,月红出嫁的那天夜里,曾四爷布置家丁把她绑了,逼着想占有花娘,幸亏丫头说夫人吃酒回来了,这才把她放了。不一会,外面嘈杂起来,慌乱一片,两个家丁便将她关进了这地牢里……
  毛苍然扳着指头一算,说:“花娘,你整整关了五天,命真大呢!”
  花娘哭着说:“这恶鬼死也不放过我,真狠毒!你们为啥让他逃跑了,真是!”说完,用手在床边上恨恨地捶打了几下。
  毛苍然也觉得奇怪,全城绅士都未逃脱,唯独曾老四一人逃跑了,莫非有人给他传递消息?
  原来,曾四爷命人绑架花娘,并未让岑氏知道。他花言巧语地怂恿岑氏去赴裘悦书的喜筵,用心在于趁机奸污花娘,谁知岑氏一去就回来了。曾老四本想等岑氏安寝之后,再来逼花娘就范,却又接到南坛密报,说罗子舟已到南坛,洪雅县城危在旦夕,叫他作好应变准备。曾老四本是个滑头,他不愿将这消息告诉裘悦书,怕裘悦书死乞白赖不放他走,便把贵重东西藏了起来。他怕花娘知道这些情况,也不敢释放她,便将她关进地牢。一是企图卷土重来,二是想,万一回不来,就让花娘活活地饿死了灭口。做完了这些,曾老四就悄悄地溜出了东门。
  花娘哪里知道这些,她心里恨恨的,擦了把眼泪,问:“人已跑了,你们怎么还会来?”
  毛苍然说:“我们是来抄家的。”
  “抄出什么来没有?”
  “什么也没有!”
  花娘想了想,忽然说:“我在这里当丫环时,曾听说夫人房里有夹壁,你们去看看吧!”
  毛苍然听了花娘的话,立刻带着众人来到岑氏房中。前面临窗,左右两边壁头都无异样,只有花床遮住一壁,衣柜箱笼,遮得满满的,觉得有些奇怪,便叫众人将柜子箱笼搬开,将床上蚊帐扯下。然而,整个壁头镶得天衣无缝,看不出一丝破绽。方三娃仔细地在壁上用手摸着,忽然发现有一个节疤,用手一按,只听“呀”地一声,壁上开了两扇小门。毛苍然忙叫点灯来,往夹壁里一照,众人高兴得叫了一声“哎哟!”那夹壁里藏满了珠宝玉器、珍玩古董,还有两对大象牙,一对珊瑚树,连宫保大人的官袍玉带、金顶花翎都藏在里面。搬完了这些东西,又在夹壁旮旯里找到一个锦囊,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全是金豆子,还有金叶子。毛苍然高兴极了,收拾好这些金豆子、金叶子,又叫方三娃将夹壁关好,贴上封条,提着锦囊来看花娘。花娘还坐在空床上发愣,一看毛苍然转来,忙问:“找到夹壁了?”
  毛苍然说:“不仅找到了夹壁,还找到了金豆子呢!”
  花娘一看,果真是金豆。便说:“这金豆一时也换不成钱,我倒又想起来了。”
  毛苍然忙问:“想起什么?”
  花娘道:“那夜我关在三姨太房里,仿佛听得外面有什么东西掉进太平缸里了,你们去捞捞!”毛苍然听了立刻带领众人来到太平缸前。太平缸真大,缸里装满了绿油油的水,全是青苔,也看不出什么。方三娃从厨房里拿了个瓢,众人七手八脚地争着舀水。水还没舀一半,缸底仿佛有无数条鱼翻着雪白的肚子。方三娃跳进缸里抓了一块起来喊道:“白锭!”他不断地从水缸里捞,足足捞了四十八锭银子起来。毛苍然欣喜若狂,忙将这些银子、金叶子、金豆子收拾好,叫了两乘轿子来,连同花娘一起抬出了宫保府。
  罗子舟一见这么多的银子金子,连声叫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又拍着毛苍然的肩膀说,“你真了不起!”毛苍然忙叫花娘来拜见罗大帅,并向罗子舟报告了花娘的遭遇,说这些金银都是花娘提供线索才弄到的。罗子舟将花娘看了又看,万分感激地说:“好姑娘,我代表三千弟兄感谢你,你为同志军立了一大功!”
  花娘忙说:“我没有功劳。要不是同志军救我,我还有命么!”说罢,眼泪又流出来了。
  罗子舟安慰了花娘一番,问花娘家里还有什么人,花娘答还有个养父。罗子舟又问养父是干什么的?花娘说在前县衙当缮写师爷。罗子舟道:“旧衙门里的人,我们一律留用,同志军里正需用读书人呢。”说罢,便吩咐毛苍然送花娘回家,最后还交待说,“有什么困难,回来报告我!”
  毛苍然护送着花娘,肩并肩地走在街道上,这对洪雅来说还是件稀罕事。人们伸长脖子把惊奇的目光投向他们。有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男不男,女不女成什么体统!”“就是夫妻也不能这样!”“是不是同志军里也有女兵啦!”把两人说得都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穿街过巷来到家门,花娘指着里面对毛苍然说:“小毛哥,这就是我的家,快进去吧!”说罢,就像快活的小鸟,蹦蹦跳跳地跑进大门,边跑边喊:“爹,人来啦!”她一脚跨进堂屋,忽然惊叫一声,转身将毛苍然紧紧抱住,浑身直打哆嗦。
  毛苍然忙问:“出了什么事?”花娘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毛苍然推开花娘进堂屋一看,只见一个人悬吊在梁上。毛苍然忙拔出腰间短刀,割断绳子,将尸体放了下来。也不知吊了多长时间,尸体僵硬得像一段干枯的木材。
  花娘一头扑向尸体:“爹呀,你为什么要这样呀!”
  这时,毛苍然才明白,死者是花娘的养父蔡守儒,便说:“花娘,看来你爹对你很好。”
  花娘想起平时蔡守儒对他的恩情,哭着说:“爹待我像亲生女儿一样,我还没报答他,他就死了!”说完,哭得愈发伤心。
  毛苍然含着泪问:“他为什么要自寻短路啊?”
  花娘哽咽着说:“我也不明白,也许是那天晚上我妈改嫁走了,我又被宫保府绑架了,他觉得自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把心一横,便走上了这条绝路!”
  毛苍然觉得有理,说:“看来都是他们害死你爹,要是拿住曾老四和那狗官,我一定替你爹报仇!”
  花娘听了这话忙问道:“那裘悦书跑掉了?”
  毛苍然道:“算这狗官跑得快!”
  花娘又问:“那我妈呢?”
  毛苍然问道:“你妈是谁?”
  花娘说:“她叫花月红。”
  毛苍然摇摇头,说:“不知道,看来也跟着狗官跑了!”
  花娘一听月红跑了,又哭了起来,毛苍然忙劝道:“你爹不死也死了,哭也无益,我回去报告罗大帅,拨点钱将他安葬了吧!”
  
  李保华怀旧纵顽凶
  
  罗子舟攻占了洪雅不到半个月,已粮草齐备,兵员充足,便带领同志军浩浩荡荡东下,攻打嘉定府去了。临行前,任命毛苍然为洪雅县第一任县长。
  毛苍然做了洪雅县长之后,也不知道这新政权该如何建设,县长又如何来当。他将旧衙门里的三班六房全部留下来照常办事,那些师爷差役看了毛苍然不是磕头作揖,就是口称大人、老爷;毛苍然有事出衙,班头们以青纱大轿侍侯,还搬出“正堂”、“回避”等排场要鸣锣吼道。毛苍然不同意,那些人就在背地里议论开了:“姓毛的哪像个官样子?”“官都当不来,还是做他的和尚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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