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赤裸的午餐(下)
作者:[美国]威廉·巴勒斯 作 马爱农 译
“你什么意思?”卡尔问。
“哦,没什么,什么也没有。”
“卡尔,”医生微笑着说,目光保持在卡尔嘴巴的高度。“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他拿起桌上一片蓝纸,用细致的哑剧动作把目光集中到纸上。“您的测试……罗宾森—克莱伯絮状测试……”
“我以为是布隆伯—斯坦尼斯洛夫斯基测试。”
医师轻笑起来。“哦,亲爱的,不是……您超过我了,年轻人。您也许误会了。布隆伯—斯坦尼斯洛夫斯基,哦——那是完全不同的测试。我希望……不必要……”他又轻笑起来:“但在我——咳——博学的年轻同行……如此可爱地打断我之前,我正要说,您的罗克测试似乎……”他举起那片纸。“……完全是—呃—阴性。因此我们也许不用再打扰您了。这样……”他小心地把那片纸夹进一份档案,翻看那档案,最后停下来,皱起眉头,撅起嘴巴。他合上档案,把手按在上面,身子前倾。
“卡尔,在您服兵役的时候……想必曾经……实际上的确曾经长期得不到女性的——呃——安慰与——呃——帮助。在这些无疑是很难熬的时期,您也许有一位画中女郎??或一群画中女郎??呵呵呵……”
卡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看着医生。“是,当然,我们都有。”
“现在,卡尔,我想给您看几位画中女郎。”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个信封。“请您挑出您最想——呃——呵呵呵……”他突然倾身向前,在卡尔面前展开一把照片。“挑一位,随便哪位!”
卡尔伸出麻木的手指,碰了一张照片。医生收回那沓照片,像玩牌那样洗了洗,放到卡尔的档案上,潇洒地拍了拍,然后把那些照片摊开在卡尔面前。“她在里面吗?”
卡尔摇摇头。
“当然不在。她在这儿,她应该待的地方。女人的位置,是不???”他打开档案,举起贴在罗夏测试板上的那张照片。
“是她吗?”
卡尔无言地点点头。
“你很有眼力,小伙子。我可以十分确信地告诉您,这里有些女孩……”他用赌徒的手指像玩三张牌戏一样摆弄那些照片——“实际上是男孩,呃——男扮女装,是这个词吧???”他的眉毛上下动着,快得难以置信。卡尔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看到了异样的事。对面医生的面孔绝对是一动不动,没有表情。卡尔再次感到电梯骤停时肚子里那种漂浮的感觉。
“是的,卡尔,您似乎在我们的小障碍赛中表现出色……我猜您认为这一切都很愚蠢,是不是……???”
“嗯,说实话……是的……”
“您很坦率,卡尔……这很好……现在……卡尔……”他爱抚地拖长声音念这个名字,像一个脱衣舞男要给你一枚古金牌香烟——(不知怎么,就像一个要吸古金牌的警察)开始表演……
脱衣舞男走了几个小舞步。
“您为什么不给大人一个建议?”他把头朝他那怒目而视的超我一摆,超我总是被用第三人称唤做“大人”或“中尉”。
“中尉就是这样,你公平对他,他也会公平对你……我们愿意对你从轻处理……如果你能对我们有所帮助的话。”随着他的话语,展开了一片废弃的咖啡厅、街角和饭堂。吸毒者望着另一边,嚼着重奶油蛋糕。
“那同性恋不对头。”
那同性恋倒在旅馆椅子里,巴比妥酸盐昏迷,舌头伸在外面。
他在巴比妥酸盐昏迷状态中站起来,上吊了,没改变表情,也没把舌头缩回去。
“认识马蒂•斯蒂尔吗?”摇摆。
“认识。”
“你能赢他吗?”摇摆?摇摆?
“他是怀疑论者。”
“可是你能赢,”摇摆摇摆,“你上星期赢过他,是不是?”摇摆???
“是的。”
“你这星期就可以赢他。”摇摆……摇摆……摇摆……“今天就可以赢他。”没有摇摆。
“不!不!不要那样!!”
“听着,你要不要合作”——三下凶狠的摇摆——“还是……还是大人在操你的蛋???”他扬起一根妖精似的眉毛。
“卡尔,能否请您告诉我,您多少次,在什么情况下有过同性恋行为???”他的声音飘远了。“如果您从未有过,我将倾向于认为您是个有点非典型的年轻人。”医生装模作样地举起一根告诫的手指。“无论如何……”他拍拍档案,瞬间露出可憎的恶意眼光。卡尔注意到档案有六英寸厚。实际上自他走进这间办公室之后,档案似乎大大增厚了。
“嗯,在服兵役的时候……那些同性恋来找我,有时候……当我空虚时……”
“当然,卡尔,”医生热情地嘶叫。“我在您的处境中也会这么做的,不妨对您说,呵呵呵……这些——呃——可以理解的补充——呃——金库的方式,我想可以不予追究。现在,卡尔,或许”——一根手指敲着档案,那里面散发出男用三角腹带和漂白粉的淡淡气味——“有些场合,不包含——呃——经济因素。”
一颗绿色照明弹在卡尔脑子里爆炸。他看到汉斯那瘦瘦的棕色身体朝他扭曲过来,急促的呼吸传到他肩上。照明弹熄灭了。某条巨大的昆虫在他手里蠕动。
他整个人像触电般厌恶地畏缩。
卡尔站了起来,气得哆嗦着。
“你在那儿写什么?”他质问道。
“您经常这样睡着吗???在谈话中间……?”
“我没睡着。”
“没有?”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我要走了。我不在乎。你不能强迫我留下。”
他朝门口走去,他已经走了很长时间,双腿麻木而沉重。门似乎在后退。
“您往哪儿走,卡尔?”医生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出去……离开……出门……”
“绿门,卡尔?”
医生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整个房间在爆炸。
你见过鸦片玫瑰吗?
“你见过鸦片玫瑰吗?”老吸毒者说。……“到点了,上街去,”穿上一件黑大衣,来到广场……穿过贫民区走到市场街博物馆,里面展出各种手淫和自虐行为。少男们特别需要……
裹在混凝土中的匪徒顺河道滚下……他们在蒸汽室把他打得浑身窟窿……这是发毛巾的樱桃屁股吉奥,还是威斯敏斯特宫的老阿姨吉莉妈妈?只有死者的手指用盲文说话……
密西西比河将大块的石灰岩滚过寂静的窄巷……
“堆满它!”移动陆地的队长叫道。
远处肚子咕咕声……中毒的鸽子从北极光中坠落如雨……水库干涸……城市张开大口,铜像铿锵地穿过饥饿的广场与街巷……
在毒瘾发作的早晨摸索静脉……
完全是咳嗽糖浆做的……
一千名吸毒者冲入玻璃脊柱诊所,把灰衣女士指医院中的红十字会志愿工作人员。们搞得筋疲力尽……
石灰岩洞中遇到一个男人,帽盒里装着蛇发女妖的脑袋,对边检官说“当心”……永远凝固了,手在离盒子夹层底一英寸处……
橱窗艺术师在车站中尖叫,用精美的广告打败出纳员……(广告是类似于故意少找钱的欺骗……又叫招贴……)
“多处骨折,”大块头医生说……“我很专业的……”
炫耀性消费泛滥,在涂着黏滑痰液的柱廊上……
蜈蚣用鼻部擦着铁门,那门已被百万个同性恋的尿液锈蚀成薄薄的黑纸……
这不是丰富的经血,而是污尘,重复使用的棉球描出麻醉注射的线路……
可卡因虫
水手的灰毡帽和黑大衣拧着挂在那里,在瘾的等待中萎缩。旭日在毒品的橘黄色光辉中勾勒出水手的轮廓。他咖啡杯子下面压着一张餐巾纸——是那些经常在广场、餐馆、车站和等候室里,对着咖啡久坐者的标志。吸毒者过的是毒品时间(即使是水手这种级别的也不例外),当他不识相地侵入别人的时间时,就像所有请愿者一样必须等待。(一小时多少杯咖啡?)
一个男孩进来,坐在吧台前,在毒瘾中长期等待而轮廓破碎。水手打了个哆嗦。他的面孔抖成了一团棕色的迷雾,手在桌上移动,读着男孩的盲文。他的目光捕捉着细小的倾斜与圆圈,缓慢地,搜索地描出男孩脖颈上棕发的涡旋。
男孩动了一下,挠着颈背:“什么东西叮了我一下,乔,你开的是什么恶心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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