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赤裸的午餐(上)
作者:〔美国〕威廉·巴勒斯作马爱农译
颁发的文件都是用褪色墨水印的,很快就变得模糊不清,像旧当票一样。因此不断地要求更新文件。公民们从一个办事处冲到另一个办事处,为了抢在最后期限之前办妥文件而忙得焦头烂额。
城市里所有的长街椅都搬走了,所有的喷泉都关闭了,所有的鲜花和树木都摧毁了。每座公寓楼(每个人都住在公寓里)的楼顶上都安着巨大的电铃,每过一刻钟就铃声大作。震耳欲聋的声音经常把人从床上震下来。探照灯彻夜在城市上空扫来扫去(谁也不许使用窗帘、百叶窗和遮阳篷)。
谁也不敢看别人,因为法律严格禁止任何人出于任何目的与别人胡搅蛮缠,不管是不是用语言套近乎,不管是不是跟性有关。所有的咖啡馆和酒吧都关闭了。只有拿着特许证才能弄到酒,而且,用这种方式弄到的酒不得用于销售或以任何形式转送他人,房间里只要有其他人在场,就可作为密谋送酒的初步证据。
谁也不许插上门栓,警察有万能钥匙,可以打开城里的每一扇门。他们在一名特异功能者的陪伴下,冲进某人的住处,开始“找东西”。
特异功能者领着他们找到那人想藏住的东西:凡士林软膏、灌肠器、浸有精液的手帕、一件武器、未经特许的酒精。然后,他们总是让嫌疑者脱得一丝不挂,进行最侮辱人格的搜身,一边讥笑讽刺,说一些羞辱的话。许多有同性恋嫌疑的人被套上约束衣带出来,说是在他屁股上发现了凡士林。有时他们见什么怀疑什么。一个揩笔器,一个鞋楦子。
“这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
“揩笔器。”
“他说是揩笔器。”
“我都听到了。”
“我想我们不需要别的了。过来吧,你。”
这样过了几个月之后,公民们都像神经质的猫一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当然啦,安涅西亚的警察处理那些毒贩子、阴谋破坏者和政治变态狂的方式,就像工厂里的装配流水线。说到审问嫌疑犯,本威是这么说的:
“总的来说,我避免使用酷刑——酷刑会制造敌意,引起对抗——但酷刑的威胁可用来使管制对象产生适当的绝望无助感,并对审问者不动用酷刑感激涕零。如果管制对象一直不服管教,有必要接受惩罚时,酷刑作为一种惩罚方式是很有效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设计了几种惩戒性的办法。一种叫‘开关板’。在管制对象的牙齿上固定牙电钻,随时可以接通电源。然后叫他操作一个没有开关规律的开关板,根据电铃和电灯的指示,把一些插头插进对应的插孔,每次插错,电钻就会通电二十秒。渐渐地,信号越来越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在开关板上折腾半小时下来,管制对象就崩溃了,就像电脑负载太多而瘫痪一样。
“比起内省方式来,研究电脑使我们对人脑更加了解。西方人总是通过小发明小制作来使自己具体化。往静脉里注射过可卡因吗?它直接作用于大脑,接通了纯快感的开关。吗啡的快感在内脏里翻腾。注射过后,你倾听自己体内的声音。而C是脑子里的电流,C瘾也只是脑子里的欲望,这种欲望没有身体、没有感觉。被C激活的大脑像一台疯狂的弹球机,在触电般的性高潮中闪烁蓝色和粉红色的光。C快感可以通过电脑感知,像奇丑无比的昆虫生命最初的蠕动。C电路被激活后,对C的渴望只持续几个小时。当然,也可以通过接通C电路的电流而产生C效应……。
“过了一阵之后,电路就会像血管一样失灵,瘾君子必须找到新的电路。不过血管还会定期恢复活力,通过巧妙地轮换血管,只要毒虫没有变成一台燃油器,便可以勉强应付下去。但脑细胞一旦损坏就不能恢复,瘾君子的脑细胞死光后,他就处于一种非常可怕的状态了。
“蹲坐在旧骨头、排泄物和锈铁上,在白晃晃的炽热中,满眼全是赤裸裸的白痴,一直延伸到天边。完全的沉默——他们的语言中枢被损坏了——只有给脊梁骨通上电极时噼噼啪啪的火花,和皮肉烧焦时的声音。烧灼皮肉冒出的白烟,弥漫在静止的空气中。曾有一群孩子用有倒刺的铁丝把一个白痴绑在一根柱子上,在他两腿之间生起一堆火,怀着残忍的好奇心,站在一旁注视火苗舔噬他的大腿。他的皮肉在火舌中跳动,像痛苦的昆虫。
“我又把话题岔开了。现在对脑电子还没有精确的认识,毒品仍然是审问者冲击管制对象个人特性的主要工具。当然啦,巴比妥长效镇静剂。实际上是没有任何作用的。那就是说,任何一个会被这种方式摧垮的人,都会屈从于在美国范围内使用的那些幼稚愚蠢的做法。天仙子碱对于消除对抗经常是有效的,但损伤记忆;毒贩倒是愿意把秘密和盘托出,但他已经记不起来了,或是把他的掩饰身份和真正的隐秘生活搅和在一起,成为一团乱麻。仙人球毒碱、哈马灵、LSD6一种强致幻毒品。、蟾毒色胺、蕈毒碱在许多案例中很成功。百波卡平可导致一种类似于紧张性精神分裂症的状态……曾观察到机械性服从的例子。百波卡平是一种后脑抑制药,大概能使丘脑下部的运动中枢丧失功能。而在试验中产生精神分裂的其他药物——仙人球毒碱、哈马灵、LSD6——属于后脑兴奋剂。精神分裂时,后脑处于交替兴奋和抑制状态。紧张性精神分裂症之后经常出现一段时间的亢奋和肌肉运动,疯子在病房里东奔西蹿,弄得人人苦不堪言。病情恶化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有时一动也不愿动,在床上度过余生。精神分裂症的‘病因’是丘脑下部的控制功能受到干扰(正常的思维再也不能产生对代谢过程的准确描述——语言功能受限)。交替服用LSD6和百波卡平——并用箭毒马碱子来增强百波卡平的效力——最有可能导致机械性服从。
“此外还有其他做法。可以给管制对象连续几天大剂量服用安非他明,使其陷于严重的抑郁状态。连续大剂量服用可卡因或杜冷丁,或在长期服用巴比妥后骤然停服,也会诱发精神错乱。可以让他对二羟基海洛因上瘾,然后强制他停服(这种化合物的成瘾性应该是海洛因的五倍,而停服的后果也相应地更加严重)。
“还有各种各样的‘心理措施’,比如强制性心理分析。要求管制对象每天进行一小时的自由联想(用于时间不那么紧迫的案例)。‘好了,好了。不要悲观啦,孩子。爸爸管他叫下流坯。拿上宝宝的步行开关板。’
“有个案例是一个女毒贩,她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完全跟她的掩护身份融为一体,至今仍在安涅西亚浑浑噩噩,她使我又搞出了一个小发明。毒贩受的训练是一口咬定掩护身份,否认自己的贩毒身份。所以,何不使用精神柔道,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呢?假设他的掩护身份就是他的真实自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这样一来,他的毒贩身份就变成了无意识的,也就是说,是他无法控制的。然后你就可以用药物或催眠把情报套出来。用这种手段,你可以使一个正常的异性恋公民变成同性恋……也就是说,加强和支持他对自然潜在的同性恋倾向的排斥——与此同时不让他接触女阴,而给他以同性恋的刺激。然后是药物,催眠,最后——”本威无力地晃了晃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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