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赤裸的午餐(上)

作者:〔美国〕威廉·巴勒斯作马爱农译




  倒爷的气色渐渐有了一种不祥的灰绿色。事实上,他的身体可以自己制造毒品或差不多类似的东西。倒爷有一个固定的毒贩。可以说这个毒贩就在他体内。至少他是这么想的。“我就待在家里,”他说。“让他们见鬼去吧。我在两方面都很清白,是这一行里唯一的一个全乎人儿。”
  但一种欲望向他袭来,就像一大股黑烟在身体里蔓延。于是倒爷找到一个年轻的毒虫,给他一张钞票让他办事。
  “噢,好的,”那小伙子说。“你想怎么做?”
  “我想靠在你身上蹭蹭,解解瘾头。”
  “嗯……好吧……可是为什么不像正常人一样实打实地干呢?”
  事后,小伙子跟两个同伴在一家小店吃蛋糕。“我真是从没忍受过这么讨厌的事,”他说。“他不知怎么弄得自己软绵绵的,像一堆果冻,把我包围,恶心透了。然后他全湿了,一种绿色的黏液。我猜那会儿也是达到了某种癫狂的高潮。那绿玩意儿弄得我全身都是,我简直要发狂了,而且他还发出一股烂甜瓜似的恶臭。”
  “这倒不难对付。”
  小伙子顺从地叹了口气。“是啊,我想人什么都会习惯的。我明天还要去见他呢。”
  倒爷的习惯愈演愈烈。他每半个小时就需要充电。有时他在监狱外面徘徊,花钱买通看守,放他进入一个关押毒虫的牢房。到了最后,不管多大程度的接触都满足不了他了。这时候区长把他叫去谈话:
  “布莱德利,你的行为已经引得人们议论纷纷——为你考虑,我希望事情到此为止——简直恶心得无法形容……我是说事实不容怀疑……咳……部里绝不能让人产生怀疑……绝不能让人产生因你引起的那种怀疑。你使这一行的整体品位都降低了。我们准备接受你立即递交的辞呈。”
  倒爷扑倒在地,爬到区长面前。“不,头儿,不……部里是我的生命线啊。”
  他亲吻区长的手,把手指都塞进他嘴里(区长感觉到了他没有牙齿的牙床),一边苦诉他为了“效忠”掉光了牙齿。“求您了,头儿。我给您擦屁股,我用鼻子给您擦皮鞋油……。”
  “天哪,这简直太让人恶心了!你就没有一点自尊吗?我必须告诉你,我感到极度厌恶。我是说,你身上准有什么东西腐烂了,你的气味就像一堆臭大粪。”他掏出一块香喷喷的手帕捂住脸。“我必须请你立刻离开这间办公室。”
  “您叫我做什么都行,头儿,做什么都行。”他憔悴的铁青色的脸上露出恐怖的、支离破碎的笑容。“我还年轻着呢,头儿,我的血热起来时,身子骨还蛮结实的。”
  区长对着手帕干呕,无力地用手指着房门。倒爷站起来,恍恍惚惚地看着区长。他的身体开始像探测棒一样前后摇摆。他猛地扑上前……。
  “不!不!”区长尖叫。
  “扑落……扑落,扑落。”一小时后,他们发现倒爷在区长的椅子里,处于迷醉状态。区长消失得无影无踪。
  法官:“一切显示,你以某种无法形容的方式,嗯……把区长消化吸收了。不幸的是,没有证据。我建议把你关进,更准确地说,是装进某个机构,但我不知道有哪个地方适合关押你这么能干的人。我只好很不情愿地命令把你释放。”
  “这家伙应该待在水族馆里,”捕人的警官说。
  倒爷使这一行里人心惶惶。吸毒者和毒贩不断消失。他就像一只吸血蝙蝠,散发一股毒品的恶臭,喷射一种潮乎乎的绿色雾气,麻醉他的受害者,使他们被他不断迷漫的存在所笼罩,束手就擒。他一旦得手,就像一只吃撑了的蟒蛇一样躲起来好几天。最后,他在消化那位缉毒专员时被抓获,被喷火器烧毁了——调查法庭判定,采取这种措施是正当的,因为倒爷已经失去正常人的公民权,而成为一种无法分类的动物,对各个阶层的毒品行业构成威胁。
  在墨西哥,关键是要找到一个手里拿着政府批条的当地吸毒者,他们每个月都允许经手一定数量的货。我们找的毒贩是老艾克,他大半辈子都在美国度过。
  “我跟伊琳•凯利一起旅行,她是个喜欢冒险的女人。在蒙大拿州的比尤特,她闹起了可卡因恐慌,在旅馆里跑来跑去,尖叫着说中国警察拿着切肉刀在后面追她。我知道芝加哥的那位警察吸可卡因,水晶状的,蓝水晶。他后来也发狂了,尖叫着说联邦政府在后面追他,一直追进这条小巷,把他的脑袋戳进了垃圾箱里。我就说,‘你这是在做什么呀’他说,‘走开,不然我就开枪打你。我把自己藏得好好的。’”
  这个时候,我们弄到了一些处方C指可卡因。。注射到主静脉里,小子。你可以闻到它的气味,凉凉的、清清爽爽的,钻进你的鼻孔和喉咙,然后一种极度的快感突然蹿进你的大脑,与C 有关的那些细胞霎时就被点燃。你大脑四分五裂,一片发白,像爆炸了一样。十分钟后,你还想再注射一针……你会走遍全城去找下一针。不过如果弄不到C,你照吃照睡,很快就把这事儿忘记了。
  这只是一种脑子里的毒瘾,一种没有感觉、没有身体的需要,地底下幽灵的需要,宿醉未消的早晨,老瘾虫咳嗽、吐痰,喷出腐臭的黏液。
  一天早晨,你醒来后给自己来了一针强效兴奋剂,觉得皮肤下面有虫子在爬。留着大黑胡子的1980年的警察堵住了门,贴在窗户上,嘴唇一开一合地咆哮,醒目的蓝色徽章。毒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唱着穆斯林挽歌,抬着比尔•盖因斯的尸体,密密麻麻的针孔被柔和的蓝色火光照得发亮。患精神分裂症的、别有用心的侦探在嗅你的便盆。
  这就是可卡因恐慌……。坐踏实了,全身放松,注射大量的那种GI M指吗啡。。
  死者之日:我吃了饭,吃了我的小威利的糖豆儿。他哭了起来,我只好出去另找一个。走过鸡尾酒吧,他们在暴揍赌马经纪人加莱。
  是在库埃瓦纳卡还是在塔克西科?简认识了一个拉皮条的长号手,便消失在大麻烟卷的烟雾中了。皮条客是那种讲究心灵感应、注重节食的艺术家——他用这种办法来贬低异性,强迫他的那些妞儿咽下所有这些垃圾。他让他的理论不断膨胀……还经常给某个妞儿提问,如果她没有记住他抨击逻辑和人类形象的最新理念的每一个细微末节,他就威胁着要扬长而去。
  “听着,宝贝,我这里有东西要给你。但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就没有办法了。”
  他习惯抽大麻,而且像某些大麻烟鬼一样,对毒品的态度很古板。他宣称大麻使他跟超蓝色的、有引力的荒野接触。他对每件事都有自己的观点:哪种内衣是健康的,什么时候喝水,怎么擦屁股。他的脸红得发亮,光滑的大鼻子在脸上铺展开来,一双小红眼睛,看到小妞儿就发亮,看到别的东西就暗淡。他的肩膀宽得有点儿畸形。看他的行为做派,就好像别的男人都不存在,他对旅馆或小店有什么吩咐,都要通过一个女性中间人去告诉男性职员。从没有一个男人进入他那个颓废的、秘密的住所。
  就这样,他不赞成吸毒,却对大麻烟颇有好感。我抽了三口,简看着他,她的肉体变得像晶体一样。我跳起来喊道“我有恐慌了!”跑出了房子。在一家小旅馆喝了杯啤酒——铺马赛克的吧台,足球比分,斗牛的海报——等着搭公共汽车进城。
  一年后,我在丹吉尔听说简死了。
  
  本威
  
  我得到一个任务,安排本威医生在伊斯兰股份有限公司服务。
  本威医生被召到弗里兰共和国当顾问,这是一个崇尚爱情自由、可以不停地洗澡的国家。公民们都很有教养、乐意合作、诚实可靠、宽容大度,更重要的是,都很清洁。但是据本威医生说,在表面的卫生之下,所有的情况都不妙:本威是象征体系的操纵者和合作者,是审问、洗脑和控制的每一阶段的专家。他从安涅西亚突然离开,当时他在那里的任务是——彻底瓦解士气,此后我就一直没见过他。本威的第一个行动是彻底废除集中营、大逮捕,并且,除非在某些有限的特殊情况下,禁止使用酷刑。
  “我强烈反对酷刑,”他说。“那是没有效果的。而另一方面,肉体暴力之外的长期虐待,如果运用巧妙,可以使人产生焦虑和一种特殊的犯罪感。必须牢记几条规矩,或者说是指导性的纪律。绝不能让管制对象意识到,这种虐待是某个反人类的敌人对他个人的一种蓄意攻击。必须让他感觉到,他所受到的任何虐待都是罪有应得,因为他身上有可怕的罪孽(从不具体明确)。虐待狂们赤裸裸的欲望必须用反复无常、错综复杂的行政系统加以巧妙掩盖,使管制对象无法直接地接触他的敌人。”
  

[1] [2] [3] [4] [5]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