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赤裸的午餐(上)
作者:〔美国〕威廉·巴勒斯作马爱农译
拉撒路拉撒路是《圣经》中的乞丐,病重身亡四天后耶稣使他复活,被形容为“死而复活的奇迹”。回家
在临时搭凑起来的边界上,李在褪色的彩带里翻找着,这是一片了无生气、臭气熏天的灰色地区,坑坑洼洼,布满死鱼眼一般的深洞。李发现,那个年轻的瘾君子上午十点站在他的房间里,他在科西嘉赤身潜水两个月回来了,而且摆脱了毒瘾……。
“在这儿炫耀他的新身体,”李想道,在早晨发作的毒瘾中打了个哆嗦。他知道他看见了——啊,是的,米盖尔,谢谢你——三个月前,坐在大都会酒吧里烂醉如泥,面前是一块两小时后将毒死一只猫的泛黄的、不新鲜的松饼,他知道单单在上午十点看见米盖尔就已经够让人难受的了,更别说还要去纠正一个错误(那简直让人无法容忍)——(“该死的农场是什么?”)眼前还会浮现米盖尔待在一些破旧的地方的画面,就像某个巨大的、行动不便的怪物坐在手提箱上一样。
“你的样子太棒了,”李说,他看见米盖尔脸上透出的吸毒者的晦气,随手拿起一块湿漉漉的餐巾,擦去了他明显露出的反感的神情,一边打量着米盖尔身上的破衣烂衫,似乎面前的这个人穿着这身衣服在黑暗的时间隧道里穿越了好多年,一直没有一个空间站让他停下来清洗一下……。
“而且,等我能够纠正错误……拉撒路回家……。把钱付给那个人,然后回家……。我为什么要看见你这块借来的破肉?”
“我说,看见你滚蛋真是太高兴了……。给自己行行好吧。”米盖尔在屋子里游泳,张开手指叉鱼……。
“到了那下面,你根本不会想到毒品。”
“你这个样子好多了,”李说着,神情恍惚地抚摸着米盖尔手背上的一个针眼,顺着那块光滑的、发紫的皮肉的形状和纹路,慢慢地绕着圈儿按摩……
米盖尔挠了挠手背……。他眼睛望着窗外……身体动了动,像毒瘾被刺激发作一般,痉挛地抽搐了几下……。李坐在那里等着。“只吸一次不会重新上瘾的,伙计。”
“我心里有数。”
“他们都心里有数。”
米盖尔拿出指甲锉刀。
李闭上眼睛:“真让人腻味。”
“喔,谢谢,太棒了。”米盖尔的内裤滑到了脚脖子上。他站在那里,身上的皮肉像一件奇形怪状的大衣,在晨光下从褐色变成绿色,又变得惨白无色,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地板上。
李的目光扫向他的脸……灰色的小眼睛冷冰冰地一瞥……。“快清理干净,”他说。“这里已经够脏的了。”
“是,是,”米盖尔摸索着去拿簸箕。
李把那包海洛因收了起来。
李必须三天注射一次,当然也要有一定的间歇来补充热量,这些热量烧透了他黄褐粉色的胶状物质,隔开悬浮的肉。起初,他的肉只是变得很柔软,软到灰尘、气流和大衣下摆都能切割到骨头,而直接与门和椅子接触倒似乎不会引起任何不适。在他柔软的不堪一击的肉上什么伤口都无法愈合……。长长的白色卷曲的真菌缠绕在他裸露的骨头上。
他第一次严重感染时,滚烫的体温计将一粒水银子弹射向护士的脑袋,护士尖叫一声倒在地上。医生看了一眼,砰的关上钢制窗,保住了性命。他命令将滚烫的床连带睡在床上的人都赶出医院。
“估计他能自己造出青霉素来!” 医生怒骂道。
但感染烧掉了霉菌……如今李活在各种不同的透明状态中……虽说不是完全看不见,至少是很难看清。他的存在不会引起别人的特别注意……。人们将他看作一个影像,一道暗影。“好似光的投影或霓虹灯广告。”
现在李感到了 “冷燃忠实泉” 的第一次地震般的颤抖。他用一根仁慈而坚定的卷须把米盖尔的灵魂推进大厅。
“耶稣啊!”米盖尔叫道。“我得出去!” 他冲了出去。
组胺组胺是体内分泌的引起炎症和过敏性疾病的主要物质。的桃红色火焰,从李发光的心脏喷射而出,覆盖了赤裸裸的周围组织。(房间是耐火的, 钢墙壁变得坑坑洼洼,像月亮上的环形火山口。) 他注射了很大剂量,改变了他的计划。
他决定拜访同事废物乔, 乔是在火奴鲁鲁乌托病流行时吸毒成瘾的。
(注:乌托病的字面意思是“试图起来呻吟……”死亡发生在噩梦中……症状多发生在东南亚的男性身上……在马尼拉每年大约有十二例乌托病死亡案例。)
一个活过来的人说当时“一个小男人”坐在他的胸口要掐死他。
对乌托病患者的尸体解剖不能显示任何器质性的死亡原因。常见有被勒死的痕迹(被什么勒死的呢?);时有胰腺和肺部的轻微出血,但不足以造成死亡,而且同样原因不明。作者突然想起,死亡原因会不会是性能量错位,造成肺部勃起,引起窒息……(参见尼尔斯•拉森医生所著《男人和死亡之梦》,刊登于1955年12月3日的《周六晚报》。另见《真相杂志》上阿尔勒•斯坦利•贾德纳的文章。)
废物乔长期生活在勃起恐惧中,他的毒瘾越来越大。(注:这是一个人人皆知的讨厌的事实, 这是一个臭名远扬、传播甚广、特别无奈的事实, 任何人不管因为什么样的疾病而染上毒瘾,在毒品短缺或戒毒期间——你知道这种事特别好玩——都会收到厚厚的、以几何级数迅速增长的账单。)
电极闪烁了一下,废物乔醒来闻到肉被烧焦的气味,他伸手去拿装好药水的注射器。他把自己蜷缩成婴儿状,将针头轻轻扎进脊骨。他拔出针来,发出一声轻微的快意的叹息,这才意识到李在屋里。一条长长的鼻涕虫,一拱一拱地从李的右眼里爬出来,用彩虹色的分泌物在墙上写道:“水手在城里大量收购时间。”
我在杂货店门口等着九点开门。两个阿拉伯男孩把垃圾桶滚进白墙上那个高高的大木门里。门口的脏土里混着尿液。其中一个男孩弯腰推着沉重的垃圾桶,裤子在他瘦小的屁股上绷得紧紧的。他用动物般的、蒙昧平静的眼神看着我。我猛然惊醒,好像这个男孩是真实的,而我错过了今天下午和他的约会。
“我们希望能够补充一些均压器,”督察员在接见《你们的报道员》的有关人员时说道。“否则将会出现减压病,”督察员以典型的日耳曼姿态跷起一条腿。“不是么?不过我们可以提供合适的减压室。”
督察员解开拉链,开始寻找阴虱,又从一个小泥盒里挖出药膏涂抹。显然,接见已经结束。“你还不走?”他吼道。“哼,就像一个法官对另一个法官说的:‘能公正就公正,不能公正就专制吧。’悔恨并不能觉察到习惯性的下流行为。”他举起右手,上面已经糊满了一种腐臭的黄药膏。
报道员冲向前去,用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脏手。“太愉快了,督察员,愉快得难以形容啊。”说着他摘下手套,揉成一个球扔到垃圾桶里。“费用报销,”他笑着说。
地区间的大学校园
驴子、骆驼、美洲驼、黄包车、一车车的货物,男孩吃力地推着车,眼睛像吊死鬼的舌头一样凸出——红通通地跳动,带着动物的仇恨。一群群绵羊、山羊和长角的牛在学生与讲台之间走过。学生坐在生锈的公园长椅上、石灰石上、厕所坑位上、板条箱上、油桶上、树桩上、蒙灰的皮马扎上、发霉的体操垫上。他们穿着牛仔裤——穆斯林斗篷……紧身裤和紧身衣——用玻璃罐喝玉米威士忌酒,用铁皮罐喝咖啡,用包装纸和彩票卷成的香烟吸“盖奇”(大麻)……用别针和滴管注射毒品,读着赛马快报、连环画册、玛雅圣书……
教授蹬着自行车来了,带着一串牛头。他捂着腰登上讲台(一头低吼的母牛被起重机吊着在他脑袋上摇晃)。
教授:“昨晚被苏丹的军队强奸了。为常驻女王效劳时闪了腰……没法把那老娘们赶出去。需要一个有执照的脑电路专家用突触断开她的突触,还需要一个外科医官把她的肚肠拿到人行道上。当老妈连人带行李挤到一个小伙子家里跟他同居时,那小伙子得扮演阎罗才能赶走这个金星房客……”
他看看牛头,哼二十年代的曲子。“怀旧情绪上来了,孩子们,好歹都要发出来……孩子们走在狂欢节的游乐场上,吃着粉红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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