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七日永恒（下）
作者：马克．莱维
“您又来了！”
天空中传来一声响雷，大雨渐渐转为了声势逼人的暴风雨。吕卡抬起头看着夜空，从来没有一个夜晚如此漆黑可怕。
“快来吧！”他坚决地说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儿，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吕卡不由分说地拉着佐菲娅跑向了小车，车门刚合上，他就踩下了油门，甩开了身后排着长队的汽车。吕卡的车猛地拐向了左边，避开了人们的眼光，驶进了横穿丘陵的隧道。地下通道里空空荡荡，小车沿着右边通向唐人街的车道行驶，霓虹灯光滑过了挡风玻璃，忽明忽暗的白光照亮了车厢。
雨刮器突然停止了摇摆，“可能是接触出了问题。”吕卡说道，所有车灯也同时熄灭了。
“不止一个地方出了毛病。”佐菲娅说道，“停车吧，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喜欢这样。”吕卡踩下了离合器，没有感觉到一点阻力，他抬脚放开离合器，按照这个速度，在到达通向五条纵横交错的大街的隧道出口处之前，汽车根本无法停下来。这对吕卡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知道该怎么对付，他转头看了一眼佐菲娅。在短暂的一瞬间，他使出全身力量握紧了方向盘，大喊道：“坐稳了！”
吕卡一把拉过了方向盘，小车改变了方向，猛地撞上了隧道内壁，车窗前迸发出了几束耀眼的火花，两声巨响之后，前胎也爆裂了。轿车歪歪斜斜地向前滑行，最终横在路面中央。车头撞上了安全轨道，车尾翘了起来，整个车身像跳华尔兹似地打了几个滚，四脚朝天地向隧道出口滑去。佐菲娅握紧了拳头，汽车终于在距离路口几米处的地方停了下来。头脚倒置的吕卡看了一眼身边的佐菲娅，知道她安然无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您没什么事吗？”佐菲娅问吕卡。
“您是在开玩笑吧！”他扑掸着身上的灰尘回答道。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连锁反应！”佐菲娅扭动身子，挣扎着想要逃出那个令人不舒服的车厢。
“可能吧，在下一个环节到来之前，我们还是赶紧从这儿出去吧！”吕卡一脚踢开了车门。
他绕过了冒着白烟的车身，将佐菲娅从车厢中拖了出来。佐菲娅刚站稳，吕卡便拉着她的手向唐人街中心地带飞速跑去。
“我们为什么要跑得那么快？”佐菲娅问道。
吕卡没有回答，继续向前飞奔。
“至少放开我的手，行吗？”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吕卡松开了手指，不再拖着佐菲娅奔跑。在一条昏暗的小路边，他停下了脚步，几盏路灯懒洋洋地将光线投射在两人身上。
“快进去，”吕卡指着一家小餐馆说道，“我们在里面不会那么危险。”
“什么危险？发生了什么事？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猎狗盯上了的狐狸。”
“抓紧时间！”
吕卡推开餐馆的大门，佐菲娅却纹丝不动，他只好走过来想把她拽进去，可她还是倔强地抵抗。
“这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吕卡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佐菲娅侧身闪开，一把推开了吕卡：“您才让我们经历了一场车祸，根本没有人追，您还拉着我疯跑了一大段路，我的肺都快要跑炸了，您对此却不做任何解释……”
“跟我来，我们没有时间争吵。”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吕卡迈步向小餐馆走去，佐菲娅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跟着吕卡走了进去。饭馆的规模不大，佐菲娅数了数，只有八张餐桌。吕卡挑选了店堂深处的一张餐桌，为佐菲娅拉开了椅子，自己也坐了下来。身着中式服装的侍者来为他们点菜，吕卡没有打开菜单，就用标准的汉语要了一份菜单上也不曾列出的炸虾片。侍者微微鞠了一躬，向厨房走去。
“您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吕卡，否则我就离开这儿。”
“我认为我刚刚得到了一个警告。”
“这难道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您！”
“但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预见了一切，却没想到我们相遇了！”
佐菲娅从蓝色的小碗里拿起一块炸虾片，在吕卡的注视下慢慢啃了起来。年迈的侍者送来了茶水，吕卡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到了佐菲娅面前。
“我非常想相信您，可如果您是我，您会怎么做？”佐菲娅问道。
“我会站起来，立刻离开这地方……”
“您又来了！”
“最好还是从后门出去。”
“这就是您希望我做的事吗？”
“正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头，我数到三，您就站起来，我们向厨房门后跑，就现在！”
吕卡抓住了佐菲娅的手腕，拖着她飞速穿过厨房，他用肩膀撞开了后门，两人跑到后院中，推开一辆嘎吱作响的垃圾车，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出路。佐菲娅终于明白了：黑暗的夜色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身影，在从窗里透出来的灯光照耀下，一支枪口正瞄准他们。佐菲娅迅速地观察了一眼四周，他们被困在三面墙壁中间。在几秒钟之内，五声枪响划破了寂静。
吕卡扑向佐菲娅，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着她，佐菲娅想要将他推开，却被吕卡死命地堵在围墙边。第一枪从吕卡的大腿边上掠过，他蜷缩着膝盖躲过了射向腰部的第二枪，立刻又站直了身子，第三枪从吕卡的肋下弹了回去，他感到一阵刺痛，第四枪没能射入吕卡的脊椎，然而他却被吓得呼吸困难。第五枪响起的时候，吕卡感觉到烧灼般的剧痛，这颗子弹终于进入了他的身体，吕卡的左肩负了伤。
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枪手迅速地逃走了。枪声沉寂之后，安静的街道中能清晰地听见佐菲娅的呼吸声。她把吕卡搂在怀中，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吕卡紧闭着双眼，脸上似乎还带着微笑。佐菲娅晃动着吕卡瘫软的身体，在耳边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吕卡没有反应，佐菲娅更加使劲地摇摇他：“吕卡，别开玩笑了，睁开眼睛！”
吕卡仿佛是酣睡中的孩子，一动也不动。佐菲娅愈来愈害怕，她紧紧抱着吕卡，一滴眼泪从她的面颊上滑落下来，她感到胸口从未有过的疼痛憋闷：“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是……”
“……已经死了……无坚不摧……长生不死？是的，当魔鬼的使者也有些好处，不是吗？”吕卡突然间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
佐菲娅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一时无法理清自己的情绪。吕卡将脸凑近了佐菲娅，佐菲娅使劲躲闪，然而吕卡的唇最终还是在她嘴边印下了一个犹如毒药般令人痴迷的吻。佐菲娅后退了一步，看着吕卡沾满鲜血的手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会出血的？”
吕卡抬起胳膊，鲜血在他的手臂上流淌。“这绝对不可能，又是出人意料的事情。”他说完便晕了过去。
佐菲娅只好又将吕卡搂在怀中。
“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苏醒过来的吕卡问道。
“我的事一言难尽，至于你吗，我想是一颗子弹射穿了你的肩膀。”
“我觉得很疼！”
“对你来说，这也许有些不合逻辑，但实际上很正常，你应该去医院。”
“我不去。”
“吕卡，我根本不懂得该怎样救治撒旦的使者，但看来你也是血肉之躯，而且伤口还在流血。”
“我认识一个人，他住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在伤口还没结痂之前，他就能把它缝上。”吕卡捂住了伤口说道。
“我也认识一个人能替你包扎伤口。别说了，跟我走吧。今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已经被折腾够了。”
佐菲娅搀扶着吕卡向小巷子走去，在路的尽头，她看到那个偷袭者毫无生气地躺在一堆垃圾底下，佐菲娅惊奇地转头看着吕卡。
“至少我还有点自尊心，不能输得太没面子。”吕卡抬腿跨过了那个人，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他们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十分钟以后，两人来到了佐菲娅的家。佐菲娅领着吕卡迈上了台阶，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大门，两人蹑手蹑脚地走上了楼梯。当他们走上二楼的时候，汉娜的房门轻轻地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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