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七日永恒（下）
作者：马克．莱维
福特车拐上了左边的车道，在加利福尼亚大街上全速行驶。城市北部所有交通灯都亮起了绿灯，福特车顺利地开过了每一个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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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就来了。”汉娜自言自语地回答着烤炉的提示音，她弯下腰，从烤炉里取出了滚烫的烤盘，将炉门打开着，用一只手端着沉甸甸的烘饼放在餐台上。接着，汉娜将整块烘饼移到了木质托板上，取出锋利的餐刀，开始将饼切割成小块。汉娜擦了擦额头，感觉到脖子里也流下了几滴汗珠。她从来不怎么出汗，从今天早晨起，她就觉得格外疲惫，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她放下手中的餐刀，回到自己的卧室休息了一会儿。一阵穿堂风吹进了小屋，汉娜回到厨房，看了看挂钟，赶紧把茶杯放在了托盘上。在她身后，烛台上离烤炉最近的那一根蜡烛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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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特车拐上了范奈斯街，吕卡趁着拐弯的时候看了看表，只剩下五分钟时间，他不得不加快了车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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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娜走向了古旧的衣橱，打开橱门的时候，整个衣橱都嘎吱作响。她那布满皱纹的手探进一堆旧式的花边床罩中，纤细的手指触摸到了一本影集。汉娜闭上眼睛，嗅吸了一口花皮封面的味道，将影集放在了客厅中央的地毯上。佐菲娅随时都可能回来，只要煮上茶水，汉娜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她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为了控制住激动的情绪，汉娜回到了厨房中，开始寻找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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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菲娅用尽全身的力量，抓住了车门上的扶手，吕卡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开过无数辆车，没出过一起事故！再过两个十字路口，我们就到家了。放松点，现在离五点还有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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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娜在抽屉里搜寻，又打开了餐具柜，最后弯腰翻遍了食品柜，还是找不到火柴。站起身来的时候，汉娜感到了一阵晕眩，她摇摇头，继续寻找火柴。
“我会把它放在哪儿了呢？”她嘟哝道。
汉娜环顾着四周，发现那个小小的火柴盒竟然就搁在炉边上。
“真是应了那句话，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她自言自语地点燃了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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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特车急速转弯，伴随着尖锐的摩擦声，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了一条曲线，吕卡已经到达了太平洋高地，离汉娜的小屋只有百米之遥。他骄傲地对佐菲娅宣布，他们最多会迟到十五秒钟。吕卡让警笛停止了呼啸，与此同时，汉娜划燃了一根火柴。
剧烈的爆炸在一瞬间冲破了小屋所有的窗户玻璃，吕卡死死地踩下了刹车，福特车急闪到路边，正好避开了被冲击波抛向马路中央的大门。佐菲娅和吕卡惊慌失措地望着对方，小屋的底层湮没在一片火海之中，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穿越火墙，进屋救人。时间是十七点刚过几秒钟。
玛蒂尔德被抛到了客厅中央，她身边所有的家具都被掀翻了：小圆桌平躺在她身边，壁炉上的相框掉了下来，在地毯上留下了成千上万片碎玻璃，冰箱门半垂着，水晶吊灯在电线的尽头摇摇欲坠，呛人的浓烟从地板缝里飘了上来。玛蒂尔德坐起来，用手抹去了脸上的灰尘。她腿上裹着的石膏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她索性将石膏剥落下来扔得远远的，用尽全身的力气扶住了一把翻倒在地的椅子，终于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在黑暗中摸索到了门把手，幸好火势还没有蔓延到房门。玛蒂尔德走到楼梯拐角处，扶住了栏杆。她弯下腰，寻思着如何在熊熊的火苗中找到一条出路，最终她决定强忍住伤痛，从楼梯上走下去。门厅里的温度让人无法忍受，玛蒂尔德感觉自己的眉毛和头发似乎随时都会燃烧起来。一根横梁从天花板上坠落下来，差点砸中了她，烧得通红的焦炭像雨点一般落下，木板分崩离析的声音震耳欲聋。玛蒂尔德的肺部像着了火一般，每次呼吸都让她感到更加窒息。她跨下最后一级楼梯，剧烈的刺痛让她两腿发软，瘫倒在地。房间低处残留的氧气让玛蒂尔德感到呼吸顺畅了一些，她努力做着深呼吸，让自己保持清醒。右边的墙壁被气浪冲出了一个缺口，玛蒂尔德只要再匍匐前进几米就可以脱离危险了，然而在左边几米远处，汉娜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她们透过烟雾注视着对方，汉娜挥挥手，示意玛蒂尔德赶快从墙壁缺口处离开。
在痛苦的呻吟中，玛蒂尔德站起身来，咬紧牙关向汉娜走去。每走一步，她都感到刀割般的疼痛，她推开被火舌渐渐吞噬的家具，来到汉娜的厨房中，躺在她身边，调整了一下呼吸。
“靠在我身上，我帮您站起来。”玛蒂尔德气喘吁吁地说道。
汉娜眨眨眼睛，表示同意。玛蒂尔德伸出手，搂住老妇人的脖子，奋力将她扶了起来。
玛蒂尔德感到一阵揪心的刺痛，眼前直冒金星，身体失去了平衡。
“快逃走吧！”汉娜说道，“别跟我争了，离开这儿。替我对佐菲娅说我爱她，记得告诉她，陪你聊天我很开心，你是那么讨人喜欢。玛蒂尔德，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孩，有着一颗善良博爱的心，好好地选一个配得上你的爱人。走吧，时间不多了。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人们把我的骨灰撒在这小屋周围，这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您认为我到了您这个年纪不会比您更固执吗？让我喘口气，两秒钟后我们再试一试，要么我们两个人一起逃出去，要么谁都不走！”
吕卡的身影出现在墙壁的缺口处，他朝着厨房走来，蹲下身子，脱掉花呢上衣裹住汉娜的头和脸，抱着她站了起来，接着示意玛蒂尔德扶住他的腰，用他的身体庇护着她，带着她往外走。几分钟之后，三个人终于逃出了火海。
吕卡抱着汉娜不放手，玛蒂尔德则精疲力竭地倒在了迎上前来的佐菲娅怀中。救火车的警笛声由远而近，佐菲娅将她的朋友平放在邻屋的草坪上。
汉娜睁开了眼睛，看着吕卡，嘴角露出了一个调皮的微笑。“如果有人告诉我将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一阵咳嗽让她无法继续说下去。
“别说话，注意保存体力！”
“你真像个白马王子，不过肯定近视得厉害，坦率地说，你身边的女孩比你怀中的这个老妇人要漂亮许多！”
“您很有魅力，汉娜。”
“是的，就像是博物馆里的一辆老式自行车！不要失去她，吕卡。相信我，有些错误连你自己都无法原谅！现在请你把我放下来吧，其他人会照顾我的！”
“别说傻话！”
“你呢，别做傻事！”
救援队终于到了，消防队员立刻全力投入灭火行动，皮勒葛警探向佐菲娅跑来。吕卡抱着汉娜走到了推着担架的救生员面前，和他们一起将她平放在担架上。佐菲娅走上了救护车：“我们在医院会合，玛蒂尔德就交给你了！”
在场的一位警察建议是否再叫一辆救护车，皮勒葛警探建议为了节省时间，他将亲自开车送玛蒂尔德去医院。吕卡跟着他来到玛蒂尔德身边，两人一起将她抬起来安置到后座上。
载着汉娜的救护车已经开出很远了，红蓝相间的旋转灯光射进了车厢，汉娜看着窗外，抓住了佐菲娅的手：“真好笑，在要离开这世界的日子里，人们总会觉得还有许多东西没看过。”
“我在这儿，汉娜。”佐菲娅低语道，“好好休息。”
“我所有的照片都被烧毁了，只剩下惟一的一张。我一生都将它带在身边，它是你的，我本来想在今晚交给你。”
汉娜伸出胳膊张开手，她的掌心里空无一物。佐菲娅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汉娜回报给她一个微笑。
“你以为我神志不清了吧？这是我从未出生的女儿的照片，它肯定是我最美丽的一张照片。拿着它，放在你的心里。我曾经多么盼望有一个女儿。佐菲娅，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做一些让我永远为你骄傲的事。你问过我‘上帝的礼物’究竟是否只是一个虚幻的故事，让我告诉你，我们每个人都有义务让自己的故事成为现实，不要放弃，为你的生活而奋斗！”汉娜温柔地抚摸着佐菲娅的脸颊，继续说道，“靠近一点，让我吻吻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是你带给了我这几年真正幸福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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