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七日永恒（下）
作者：马克．莱维
佐菲娅转头向家中走去，在门前停下脚步，重新回到了大街，来到吕卡面前，一言不发地接过那盆睡莲，再次向小屋的方向走去。大门在她身后合拢了，汉娜挡在楼梯口，一把接过了佐菲娅手中的花。
“我来负责这个，而你呢，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上楼准备。骄傲和任性是女人的特权，不过可别忘了，做得太绝了就什么都得不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好了，去吧！”
佐菲娅正要反对，汉娜却双手叉腰，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但是’了！”
佐菲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朝着衣橱走去。
“我不知道为了什么，可是一见到他，我就预感到今晚我只能和汉娜一起吃火腿加土豆泥了。”玛蒂尔德依旧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英俊的吕卡。
“够了！”佐菲娅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烦躁的情绪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你呢？”
“别惹我，玛蒂尔德，我现在心烦意乱。”
“我的老朋友，我知道你是感到寂寞了。”
佐菲娅没有回答，她从衣帽架上取下了风衣，向着门口走去，身后传来了玛蒂尔德率真的声音：“爱情故事通常会有个皆大欢喜的好结果！……我是个例外。”
“求你别乱发表意见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佐菲娅答道。
“如果你认识我的前男友，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地狱了！去吧，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汉娜将睡莲放在了小圆桌上，盯着鲜花喃喃地说道：“总算来了！”她看了一眼壁炉上方镜子中自己的身影，急忙理了理她的一头银发，轻手轻脚地向门口走去。她从门缝里探出了头，对在人行道上来回踱步的吕卡小声说道：“她就来了！”楼梯上响起佐菲娅的脚步声，汉娜赶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吕卡背靠在一辆淡紫色的小车上，佐菲娅走近了他问道：“您来这儿做什么？您究竟想要什么？”
“第二次机会！”
“要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从来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今晚我会努力证明您错了。”
“为什么？”
“本该如此。”
“这样的回答未免太简单了！”
“好吧，因为今天下午我又去了索萨里多公园。”吕卡说道。
佐菲娅注视着吕卡，她第一次感受到吕卡也有脆弱的一面。
“我不愿看到夜幕降临，”吕卡继续说道，“不，没有这么简单。我已经习惯了对许多事物视而不见，然而就在刚才，我有一种完全相反的感觉。平生第一次，我想要……”
“想要什么？”
“想要见到您，听到您，和您说话！”
“还有什么呢，是不是还要我找到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跟我走吧，别拒绝和我一起吃晚餐！”
“我不饿。”佐菲娅垂下了眼帘。
“您从来就不会感觉到饥饿！不只是我没说实话……”吕卡打开车门，微笑着说道，“我知道您是谁。”
佐菲娅迷惘地看了一眼吕卡，顺从地上了车。街道上空无一人，紫色的轿车消失在路的尽头。玛蒂尔德缓缓拉上了窗帘，与此同时，小屋底层的窗纱也垂落了下来。
小车缓慢地行驶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车内的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佐菲娅望着窗外，似乎想从无尽的天空中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问道。
“几天以前，”吕卡尴尬地搓着下巴。
“越来越让人吃惊。在此期间，您竟然什么都没说！”
“您呢，您不也是守口如瓶吗？”
“我不会撒谎！”
“我也不是生来就该说实话的！”
“那么，要我怎样才能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您的阴谋诡计，您从一开始就欺骗了我！”
“如果是这样，我就太低估您了。再说，也许是您欺骗了我，所有事物的反面都可能存在！目前的情况证明我是对的。”
“什么情况？”
“温馨的感觉，您和我在同一辆车上，不知该往哪里去，这种温馨的感觉陌生而又无法抵挡。”
“您想要做什么？”佐菲娅问道，她的目光茫然地望着在湿漉漉的马路上穿梭的行人。
“我也不知道，只想和您在一起。”
“别再说了！”
吕卡踩下了刹车，小车在潮湿的沥青路面上滑行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一个交通灯前方。
“整个夜晚、整个白天，我都在想念着您。我感到很痛苦，我去了索萨里多公园散步，可在那儿，我满脑子想的还是您。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您，这种感觉是那么温馨。”
“您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些都是我以前从未感受过的。”
“你不要再对我大献殷勤了！”
“我们终于能以‘你’相称了，我做梦都在盼着这一天！”
佐菲娅没有回答，交通灯由橙色转为绿色，又由橙色转为红色。雨刮器有规律地左右摇摆，拭去了挡风玻璃上的细密的雨点，也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再说，我也没怎么对您献殷勤！”吕卡说道。
“我不觉得您做得不好，”佐菲娅坦率地点点头，“我只是说你对我献过殷勤，这是两码事！”
“那么我可以继续喽！”吕卡问道。
“后面的车都不停地用灯闪我们呢。”
“他们只能耐心等着，现在是红灯！”
“是的，可这已经是第三个红灯了！”
“我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我也不想再搞清楚，但我知道，只要能和您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我不懂得该怎样表达自己。”
“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因为我们首先得说出事实真相？”
“是的。”
“那么，请帮助我，让我能以诚相待，这比我想象的更困难。”
“是的，做一个诚实的人的确很难，吕卡，比您想象的更难。这世界上充满了遗忘和不平，但是欺骗和谎言只会蒙上您的眼睛。所有这些对您来说都太复杂了，我们两人根本不是同类，差别太大了。”
“正好相辅相成，这么说我同意。”吕卡的声音中充满了希望。
“不，我们之间只有差别。”
“既然这些话是从您嘴里说出来的，我相信……”
“您终于相信了？”
“别这么绝对，我只是觉得差别吗……可能是我错了，也许我还是对的，这种矛盾真让人沮丧。”
吕卡下了车，将车门敞开着，佐菲娅跟着他冲进雨中，两人身后随即响起了一阵嘈杂的汽车喇叭声。佐菲娅叫着吕卡的名字，但在滂沱的大雨中，他已经听不见她的呼喊。她终于追上了他，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佐菲娅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吕卡轻柔地拨开了一缕卡在她双唇之间的头发，她推开了他的手。
“我们来自两个世界，我们有各自的信仰，我们抱着不同的希望，我们的文化如此遥远……这一切都决定了我们的对立，我们能怎么办？”
“您害怕了！”吕卡说道，“是的，恐惧让您全身颤抖。您列出了一大堆理由，却不敢承认是您不敢面对事实，尽管您一直在比较着盲目和真诚。您整天都在说教，然而不付诸行动的言语简直一文不值。不要对我进行宣判！是的，我是您的反面，您的对手，和您不尽相同，但我们也有共同点，我是您的另一半。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内心的感觉，因为这两天以来，我无法用语言说出萦绕在我脑海里的想法。我甚至觉得这一切都可以改变，正如您所说的，我的世界，您的世界，他们的世界，都将改变。我不在乎以前经历过的斗争，我想忘掉那些黑暗的夜晚和无聊的周末。我有一个不死的身体，但平生第一次，我想要过真正的生活。我们可以相互依靠，时间久了，我们最终会在对方身上发现相同的东西……”
佐菲娅伸出手指放在吕卡的嘴唇上，打断了他的话：“在两天时间之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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