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天下第一街
作者:刘富道
1955年商业部在京举行全国食品展览,曹雨庭去露了一手,做了红烧鮰鱼、荷包丸子、海参碗鱼、大鸡鸾四大名菜,令京城四方饕客为之倾倒。1959年,曹雨庭以高超技艺获得“名师巧匠”称号,成为武汉市一位功臣。他在操勺的18年间,为老大兴的历史增添了光彩。其间经历了1956年的公私合营,经历了1958年的大搬迁,老大兴由汉正街中段搬到了上段的居仁路。
汪显山12岁从师刘开榜,又在曹雨庭身边参师学艺7年,在1964年曹雨庭病故以后挂牌掌勺,成为第三代鮰鱼大王。他除了得前两代鮰鱼大王真传的手头功夫之外,还是个肯动脑子的细心人,对不同地段、不同季节的鮰鱼进行观察研究,按照各个体的特点,摸索出不同的烹制方法。他使鮰鱼菜肴增添了50多个品种。汪显山桃李满天下,使得鮰鱼大王后继有人。
老大兴园在1966年迁到了汉口航空路口。
那么,哪里又是玩的去处呢?
一位学者给我讲过一个“踏龟盖”的笑话。清雍正乾隆年间,汉阳人徐志写了不少《汉口竹枝词》,有一首写汉口人游龟山:“剥残角黍尽偷闲,药店椒行一概关。黑伞遮头日正午,大家挈伴上龟山。”徐志为这首词加了注:“五月午节,估业家各停作一昼,剧饮歌呼,招朋结侣,齐上大别山,谓之踏龟。盖大别山俗呼为龟山也。”这段话现在读起来,不会有多大障碍,那是因为已经加了标点符号。有位先生,看的是古籍,却不会断句,把个“谓之踏龟”之后一句的句首语气词“盖”,当作了名词,连在一起读成“谓之踏龟盖”,堂而皇之登在报纸副刊上。
汉正街与龟山隔河相望,沿河设渡,几文钱就可以过河去作登山游。站在龟山上,鸟瞰长江汉水交汇,俯望晴川阁,远眺黄鹤楼,三镇雄姿尽收眼底。端午踏龟,就像这一天都要吃角黍(粽子)一样,成了汉口人的风习,连汉正街各行各业的大小老板,都要开恩歇业放假一天呢。
月湖就在龟山北麓。喜欢到月湖一游的,尤以女性为多。有诗为证:“月湖堤上报花开,游女都从汉口来。谱上群芳终日看,息夫人庙伯牙台。”《烈女传》称:春秋战国时期,楚文王灭了息国,息国君王夫人殉夫而死。《左传》上说,息夫人被楚文王掳去为妻,生了二子,但终年不说话。位于月湖堤上的息夫人庙,周围遍植桃树,当春花开如海,故又有桃花夫人庙之称。1852年,太平天国军攻克汉阳,清军溃逃时放火烧毁了这座庙。
伯牙台是钟子期、俞伯牙两位知音相遇的地方,当今称为古琴台,依然游人不绝。
明太祖朱元璋饮马的后湖湖畔,也是汉正街人踏青的好去处。后湖雅称潇湘湖,俗名叫黄花地。康熙年间,汉阳人彭心锦一首《后湖竹枝词》,唱出了后湖当年的胜景:“车如流水马如龙,未怕春寒料峭风。相约潇湘湖上去,踏青先看燕儿红。”后湖每到退水季节,菜花齐放,麦穗低垂,平畴千顷,一片黄云。
后湖在哪里?有种比较流行的说法是,解放大道的中山公园一带就是后湖。这种说法也对,却不是很准确。现在的中山公园和整个解放大道一带,当年都囊括在后湖之中。历史上,后湖洪汛年年威胁汉口商市,于是于明崇祯年间,就在镇后筑起了一道袁公堤。所谓后湖,顾名思义,就是镇后之湖,在袁公堤之外。袁公堤后来变成了一条堤街,也就是今天的长堤街。以现在的街道格局来看,现在的长堤街以北,中山大道一带,就是后湖了。当年从汉正街到后湖茶肆,不过半里之遥。
不过,这些胜处,如今大都已无踪影了。
青楼轶事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是唐代诗人杜牧的诗句。青楼,成了妓院的别名。明清以来,及至民国,许多文人,特别是旅居汉口的文人,留下了大量描写汉口青楼的诗文。
这当然不是武汉的光荣。
但这是值得注意的一种历史现象和社会现象。
旧时汉正街有三大毒害:鸦片烟、妓女、赌博。
《汉口丛谈》记载:“汉口青楼,有官私之别。上路以义和轩巷,下路以青莲楼为著名。”其实古代妓院,并无国营私营之分,都是私人开的。“所谓官者,门前晚悬大灯,内则五六人,或八九人,歌韵悠扬,筝琶杂弄,以动游人之听,客至则杯盘狼藉,嬉笑喧呼,不忌也。私则闭门寂静,或一二人,或三四人,而居后街幽巷间。”这么说来,差别在于,前者具有公开性,后者具有隐蔽性,仅此而已。
当年的义和轩巷,就是私妓隐身的地方。对那些暗室低楼里的私妓的拉客方式,范锴作了细致的描述:“每至于傍晚,有游手务闲者,名曰打枪。暗伺客过,辨色而起,蹑踪来问,必盛称某家有绝妙佳丽,可以愒足。闻者艳之,随其纡径而往。款门以入,一一出见。合则留,不合则去。略为赏给打枪者,虽历叩数扉,引走不倦。如有惬意者,则香杯交饮,玉体横陈,一入其彀,鲜有不为花迷月醉矣。”
汉正街的送驾墩,后讹为宋家墩,在新安会馆后面,那是歪妓的聚集处。歪妓,泛指私娼,在语义的感觉上,似乎歪妓比一般私娼更逊一筹。范锴笔下的米厂一带,歪妓的藏身之所,甚至连“暗室低楼”都不是。“席篷作屋,竹片作床,卖笑倚门,招摇论价,人而禽兽,即眼前地狱也。”
汉口娼妓业发展到如此程度,究其原因,与商品经济的发展水平不无关系。大凡商品经济繁盛的城市,必然滋生一个饱暖思淫欲的群体,而流动人口的聚增,必然有及时行乐者。正是范锴所言,“于是贵游公子,旅食词人,或跌宕文酒,或流连声色。”你看,那些旅汉诗人,同本地有闲阶层,所干的是同样的事情。
在1920年编纂的《夏口县志·丁赋志》上,有个值得注意的人口统计资料。其时,夏口县分为9区,城区有4个。总计正户114795户,附户19419户,正户与附户的比例约为100:17。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附户应该是流动人口组成。在4个城区中,男丁与女性的比例悬殊。清末民初汉口104万人中,男性约占67万,女性约占37万。在上述统计数字中,可能还不包括仅作短暂停留的人员。
自古以来,外出经商者,多为男性,一般在立足未稳之前,都是单身一人在外。在汉口这么大的商贾云集的都会,前来淘金者,川流不息。这里就存在一个潜在的广阔的性市场。性行当几乎是伴随商品经济的发育过程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在商业社会里,出卖肢体劳动,是一种谋生手段,同时也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以其他器官作为谋生或谋利的手段。
以妓待客,也成为一种商业行为,泛滥于汉口行栈。叶调元写道:“趋承富客与豪商,无过行场与栈房。小轿频抬陪酒妓,卧房常住浣衣娘。”
从史志记载看,文人与妓女之间的确留下一些有情有义的故事。《汉口丛谈》上记:
明清以来,到汉口做生意的江西人很多。嘉庆年间,有一江西青年姜佑,跟随父亲进了汉口的生意场。姜佑为人本分,一进汉口的花花世界,也经不住烟花诱惑,偶尔也作狭邪游。狭邪游,就是逛妓院的意思。也算是缘分,认识了年方十七的陈小翠。
陈小翠不知何方人氏。小时候,她被一个无赖带到汉口,卖给了陈姓娼家,于是有了名姓。陈姓娼家见小翠天生丽质,也不急于让她接客,而是对其进行文化启蒙,教以唱歌弹琴。幼时即显得姣艳夺目,楚楚动人,让人一见便生怜爱之情。有一湖南客见过小翠就说,这孩子红颜薄命,只怕像秋海棠一样,经受不住西风呢。
小翠初到成年,容采溢发,技擅琵琶,成为籍中名花,招来车马盈门。然而,每当酒阑人散,独自临风怅悒,悲伤接踵袭来。
话说姜佑慕名而来,一见小翠就喜欢上了,小翠也觉得同他投缘,两人便心相契洽。有一天,姜佑又来了,小翠终于说出了自己平生第一个真心的爱字:“堕入风尘,妾之命也,蒙君爱我,愿以终身相托。”姜佑欣然答应了。小翠又说:“君既许妾,妾身已属君矣,幸早为计,拔我于污泥中也。”从此,小翠誓不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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