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天下第一街

作者:刘富道




  谁来继承皇位呢?皇上有三个堂兄弟,一个在山西,一个在河南,还有一个就是朱厚熜。皇上临死时说了,三个兄弟,谁先到京,谁就接他的班。
  这个消息用当时最快的速度传到湖北安陆(今钟祥),也去了20天。朱厚熜想,等他赶到京城,至少也得20天吧,恐怕等他赶到了,也就没他的戏了。于是,他请了个算命先生算了一命,问他有没有可能当上皇帝。算命先生说有,但是按正常的途径是当不上的。小兴献王就说,你说按什么途径好,如果我按你的办法当上皇帝,就重赏你。算命先生说,当不上呢,你岂不要杀我的头么?朱厚熜说,你说你的办法,我拿我的主意,我当不上,那是命中注定的,不拿你是问。算命先生看这个才当了几天兴献王的小伙子还算面善,就如此这般说了。
  这是正德十六年(1521年)。一行入继大统的人马,顺汉江水道而下,抵达汉口集稼嘴,再由汉口驿站,车马日夜兼程,直奔京都。朱厚熜果然当上皇帝了。从此,集稼嘴这个地方就叫接驾嘴。
  在汉正街,还有几个与这段光荣历史相关的地名。有报驾巷,俗讹呼为鲍家巷;有送驾墩,俗讹呼为宋家墩。
  可是,近些年有学者从根本上否定世宗朱厚熜临幸集稼嘴一说——
  朱厚熜为了抢先进京登基,以防路上遇到麻烦,便乔装成囚犯,坐在囚车里一路通行无阻赶到了京城。这就是算命先生给他出的主意。他没走水路,而是走旱路,经襄阳樊城,一个驿站一个驿站赶到京城。明史记载,他只用了20天时间,就到了京郊。算下来,一天要跑50公里呢。一个15岁的小娃子,呆在囚车里,吃的苦头也不小。明史还说,他到京郊以后,还谦虚了一番,说,遗诏要我继承皇帝位,而我不是皇长子不同意登基。皇太后于是催促群臣上书劝他登基,他才勉强接受了皇位。
  那么,接驾嘴究竟接的谁的驾呢?一位作家对地方史志作过多年研究,他说,世宗入承大统走旱路无疑,但是,的确有一班人马,是走水路到汉口,上了接驾嘴。原来,小兴献王为了避人耳目,转移对手视线,挑了个太监当替身,声势浩荡地顺汉水而下,再由汉口乘车北上。
  这个说法,实在让武汉人太扫兴了。原来武汉人让这个15岁的小娃子给蒙啦,我们接的不是替补皇帝的驾,而是接了一个太监的驾!
  不过,世宗朱厚熜到汉口不止一次,如果不算入承大统这一次的话,应该还有两次。他登基两个月后,就派人把他的母亲接到北京去了。嘉靖十七年,他母亲去世了,他先回钟祥看过墓地,再护送母亲灵柩到钟祥。这两次回湖北,都有可能从汉口走过。
  嘉庆《汉阳县志》有记载:“明永乐二年建,初名塞口寺,世宗临幸,敕赐回龙寺。”你看,回龙寺这个寺名,还是世宗皇帝亲自送给的呢。
  《黄鹤楼志·大事纪略》还记载: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乾隆皇帝爱新觉罗·弘历为黄鹤楼书写“江汉仙踪”四字横匾,后又御制“百岁寿民吴国瑞四世一堂”的诗碑置于黄鹤楼中。由此又可以看出,乾隆曾经到过武汉,不会是空穴来风了。
  汉正街泉隆巷,从古地图上看,在武圣庙与万安庵之间,南北走向,直通小河边。相传,乾隆皇帝到汉口来,即从这条巷子走到河边,上船过河到汉阳那边去了……
  
  大码头上的大买卖
  
  在没有汽车火车的年代,唯有水运交通优势,能够促使一个商贸中心形成。汉口有长江黄金水道,又有小河口天然避风港,市镇得以迅速发展,成为各路商货和商贾的集结中心。可以说汉口首先是从汉正街发展起来的,汉正街首先是从码头发展起来的。
  汉水北岸,有八码头之说。叶调元注释为:“一云艾家嘴、关圣祠、五圣庙、老官庙、接驾嘴、大码头、四官殿、花楼为八码头。”其实,码头却远远不止8个,至少还有杨家河、沈家庙、宗三庙等一些大码头没有列入,且众多小码头都没有计算在内。
  据《汉正街市场志》的“粗略统计”数,清初,汉江两岸泊船量常年达到2.4万至2.5万艘次之多,所以有“十里帆樯依市立,万家灯火彻宵明”的繁华景观。
  在明万历年间,汉口被定为湖广诸省漕粮交兑和楚商行盐总口岸。一个漕粮,一个盐务,把个汉正街一线的水码头搞得轰轰烈烈。
  到清道光末年,“楚米济江浙”,达到3000万至4000万担,约占国内省际之间粮运的五分之一。如此之巨,要多少船,跑多少趟哟。
  明末,汉口港分销淮盐数量约83万引,当时1引相当200公斤,致使汉口“商船鳞集”,“万舰千艘”。乾隆初年,由汉口转运两湖的淮盐高达90万引。根据史料统计,当时汉口分销的淮盐约占全国总量的一半,所以汉口有资格被看作国内“淮盐转输第一口岸”。这又需要多少船,跑多少趟哟。
  明清以降,直到近代,四方货物,无不以汉口为寄留分配之所。汉正街渐次形成粮、盐、棉、茶、油、纸、药材及洋广杂货八大行。因此,汉口素有八大行之说。所谓八大行,行行都是大宗买卖,行行都离不开码头。
  江汉码头装运的商品,据《湖北通志·食货考》记载,计有18大类,230多个品种。湖北省内的各色鲜鱼,湖南鄂南的茶叶,江汉流域的棉花布匹,吴越的丝绸及海产品,山西陕西的牛羊皮毛,安徽的茶、油和文房四宝,云南贵州的木耳、生漆,四川的桐油、药材,江西福建的瓷器、果品,以及广东广西的日用杂货,如此等等,“四海九州之物不踵而走,特形异的,来自远方者,旁溢露积。”不仅本省“十府一州商贾所需于外埠之物无不取给予汉镇,而且外省同湖北之间的商贸也大半通过汉口转运各地”。
  正是由于位置的特别重要,码头势必成为各行各帮争夺之地。
  
  那么,码头是怎样形成的呢?一般而言,是先下手为强,一块地方谁先占住,就成了谁的码头。久而久之,从小硚口到集稼嘴,按帮口势力、宗派范围划分区域,形成了大大小小30多个码头。码头一旦划定,外帮船只就不能进入了。其时,湖北本帮商船、江西商船,多集中于北岸港口。江浙及徽帮商人,资财雄厚,势力强大,占住了北岸最方便的港口。而川黔等地商船,只有停泊在南岸码头,起了货再送往汉口,或者汉口有货要装船,都得另雇渡船了。
  划界分疆,就是码头上铁定的行规。这样的行规,是以流血为代价加以维护并形成传统的。在码头上,无论是起坡卸货,还是下坡装船,都是各行其道,任何人不得越雷池半步。一旦有外帮船只停靠码头,就被视为来者不善,极有可能引起争斗。
  船民结帮,基于自我保护意识。同乡、同行、同路者,抱成一团,患难与共,生死与共,维护共同的利益。从硚口到小河口一带停泊的船只,有渔船帮、咸宁帮、黄州帮、荆州帮、江宁帮、徽州帮、宝庆帮等帮口。
  
  宝庆帮的形成,与资水一脉相承。宝庆府五县,物产丰富,又有资水通洞庭湖达长江,与汉口之间连成一条川流不息的航线。每年,有大批木材、纸张、茶叶、山货、锑锭、铸锅、石灰、石块,通过这条航线源源不断运往汉口。宝庆人在清嘉庆七年(1802年)以前,就先占了迴水湾,在一片不毛之地上,建起自己的码头。宝庆帮的船只,往返路程远,所需时间长,他们在自己的占领地上没有留人留船看守,给了外帮可乘之机。徽帮对这块地觊觎已久,一俟宝庆帮返航,就占领了码头。等到宝庆帮下一个航程的船只到了,徽帮就不让靠岸了。由此引起宝庆帮和徽帮旷日持久的争斗。
  从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宝庆帮在两帮争斗中屡屡失利。嘉庆中叶,宝庆帮出了个人物何元崙。何元崙是新化县黄牛山人,兄弟3人以驾洞驳子为生。洞驳子以产于武冈洞口镇而得名。这种木船,两头尖,肚子大,一船能装载2吨重,而且坚固耐用。宝庆帮第一次同徽帮进行争夺码头的武力较量,就是使用洞驳子作战船。何元崙排行第一,人称何老大,乾隆末年受教于诸生邓显鹃门下。这个能文善武足智多谋的青年船民,不忍再看到宝庆帮的屈辱,请出侍读学士新化人刘光南出面干预。刘光南从新化出发赴京,乘船到了汉口,正好碰上徽帮阻止靠岸,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于是,立即多方联络,运用权势,三箭把宝庆码头搞定了。从此,何元崙受刘光南指使,同老船民江太公一道看守码头。退出码头的徽帮,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其中富商巨贾操纵安徽籍白莲教船民,与襄阳船民结成襄徽联盟,企图以武力夺回码头。但几经械斗,徽帮都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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