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错爱

作者:冯 华




  彭大勇隐隐明白了普克的意思:“你是不是认为陆天诚的身体方面出了问题?”
  普克点点头。没想到,两人真的从一所医院中查到了所需的资料。
  去年11月下旬,一位名叫陆天诚的患者曾去该医院为头痛症就诊。在经过繁琐的各项检查后,院方初步诊断该患者脑部长有一个恶性肿瘤,并且已经发展到中晚期。院方建议该患者抓紧最后机会接受治疗,但不知何因,该患者向医院表明要回家征求家人意见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医院。
  为陆天诚做诊断的是医院脑外科专家李主任。普克问:“像他这种病情,如果在你们医院治疗的话,大概要花多少钱?”
  李主任大概见惯不怪,语气轻松地说:“他们是公费医疗,大部分费用都可以报销。个人需要承担的,也就是两三万吧。当然,这只是初期的费用,以后要维持治疗,当然数目会更大。”
  普克说:“李主任,您说这只是初期的费用,那就是说这么一次治疗,并不能将陆天诚的病彻底治好?”
  李主任笑了笑,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说:“你们可能不了解情况,他患的是恶性肿瘤,也就是癌症,而且是在脑部,已经发展到中晚期,这是什么概念?如果不治疗,他最多也就是半年。治疗成功,半年基本不成问题,但究竟能延长多久,谁也不能保证。现在医学技术虽然进步了,癌症也能够治疗,但却不是能够治愈。这个意思,你们明白吗?”
  普克并不介意李主任的态度,又问:“这些情况,当时您都告诉陆天诚了?”
  李主任点点头,说:“他再三要求我告诉他实情,说不管什么情况他都能承受。我看他挺冷静,而且老实说,现在很多病人的医学常识都比以前丰富了,你就是瞒他,他自己也能感觉到。所以我就如实告诉他了。”
  普克想了想,问:“他最后确定自己的病情,是在什么时候?”
  李主任翻了翻记录,说:“是12月5号,我把会诊结果通知了他。”
  
  普克又一次找到陆天晴。他的心情有些沉重,而陆天晴十分敏感,从普克欲言又止的表现,隐隐猜到了什么。
  “有结果了?”陆天晴抢先问道。
  “如果没什么意外,”普克有些艰难地说,“应该算是有结果了。不过我们还在寻找最后的证据。”
  陆天晴目不转睛地看着普克,问:“结果……是什么?”
  普克摇摇头,说:“对不起,现在还不能说。”
  “就是说,”陆天晴猜测着,“结果出人意料?”陆天晴默默地看了普克几秒钟,并没再追问,而是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两口。喷吐出来的烟雾氤氲了她的脸,也遮挡了她的目光,令普克无法捉摸她此时的心情。
  “那么请问,”陆天晴语气平淡地问,“你来找我,有何指教?”
  普克用尽可能友好的语气说:“我想再问一些你哥的情况。”
  陆天晴又深吸一口烟。普克耐心地看着。他注意到,陆天晴与别的女人抽烟有所不同。她每吸一口,都是深深地吸、深深地咽,动作缓慢彻底,仿佛一个濒临窒息的人,需要得到空气的解救。每一口烟下去,香烟就燃掉一大截,可见吸力之猛。
  令普克微微奇怪的是,这样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抽烟方式,给他的感觉并不是这个女人对香烟的饥渴,却像是一种对自己的忧愁,甚至是……绝望。
  陆天晴已经抽了半支烟,但她似乎不再打算抽完,将剩下的半支掐灭。她瞥一眼一直等着的普克,表情有些复杂。
  “我能说的确实都说了。”终于,她淡淡地说,“不管你们需要的是什么。”
  普克说:“别的都没什么了,我只想问问,关于你哥身体的情况。”
  “身体?”陆天晴扬起眉毛,很快回答,“我哥身体一向很好。唯一的小毛病就是偶尔会头痛,但那也只是因为他有失眠的毛病。据说那是现代人亚健康的基本症状。”
  普克听陆天晴一口气说完,点点头,问:“你哥买过保险,这事他有没有告诉过你?”
  陆天晴一愣,停了停,有些惊讶地问:“我哥……买过保险?”
  “根据我们的调查,不仅买了,而且买了不少。”
  陆天晴深吸一口气,说:“我明白了。你们怀疑我哥是蓄意骗保。”她的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痛苦和黯然。
  
  来自法医中心的消息,再次证实了普克的猜想。通过对陆天诚尸体的病理解剖,在陆天诚脑部发现了体积惊人的肿瘤。从肿瘤所处位置及体积来看,陆天诚即使不因外伤致死,不久也将死于脑部病变。
  普克拿着陆天诚的尸检报告。说不出为什么,他感到怅然若失。
  
  陈虹慢慢从保险公司的大楼里走出来。脸上全是茫然,似乎忘记了是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
  过街的绿灯亮了。身边的行人匆匆穿过马路。她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走过的行人撞到她,她才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原来也要到马路对面去,于是迈开步子往前走,却没注意到绿灯已经换了红灯。
  一辆公交车夹着刺耳的刹车声,在陈虹面前停住。司机探头出来破口大骂:“找死啊!不长眼睛也没长耳朵?红灯看不见?按喇叭听不见?不会走路滚回家去!”
  陈虹抬头看司机,像是不知道司机在骂她,神情恍恍惚惚的。司机看到陈虹那样子,把剩下的脏话又咽了回去,嘟囔了一句,开车走了。
  在收到那封信之前,陈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一直老实巴交、循规蹈矩的丈夫,竟然会想出这样一个点子,竟然会瞒过所有人,安排一个这样的计划。她更没想到,丈夫其实早就对她的背叛了如指掌,却还在这样的了解中默默忍耐,并且为了她的未来,作出这样的决定。
  当陈虹读完丈夫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封信,以及丈夫指定她看的那篇日本推理小说后,她忽然意识到,她真是永远失去了丈夫,失去了那个多年来一直用全部身心爱着她的男人。即使陈虹从未完全真心地爱过陆天诚,她也无法不感到一种真实的悲哀。
  她哭了整整一夜,内心情不自禁地比较着丈夫与情人对她的爱。这是她第一次真诚地为了丈夫而哭,而丈夫却永远不可能听到这哭泣。
  哭过,悲伤过,忏悔过……陈虹擦干眼泪,准备最后一次接受丈夫因为爱她而做出的安排。
  陈虹先去更改了证词,然后根据陆天诚留下的材料,去保险公司找到业务员王德,带着真实的悲伤情绪,要求保险公司支付陆天诚的死亡赔付款。起初一切顺利,王德按规定开始办理理赔手续,并告诉陈虹所需要做的只是耐心的等待。
  陈虹怀着忐忑而焦急的心情开始等待。但是事情似乎突然发生了变化。陈虹忽然接到了业务员王德的电话,得到的信息却是,陆天诚的意外死亡证明,经警方鉴定无效,必须等待警察的最后调查结果。
  陈虹无法不心慌意乱。如果警察弄清了丈夫自杀的真相,意味着丈夫精心安排的计划泡汤,更意味着她将无法得到那笔巨额赔款。而丈夫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从今往后,该由谁来照顾她和五岁的儿子凡凡呢?
  陈虹又一次在人生路上面临着选择。
  陈虹站在车来车往的马路当中,忽然就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她甚至等不及穿过马路,立刻就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彭大勇看过陆天诚的那份验尸报告,说:“现在有了这份报告,再加上保险公司的证据,不信陈虹不认账。她再说假话,那可就成了陆天诚骗保的同谋,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他们决定再次将陈虹请来,并向她摊牌,彻底撕破她的防线。
  但是当他们在上班时间去陈虹单位直接找她时,单位的人却说陈虹没来。打电话到陈虹家,也无人接听。再打陈虹手机,也是无人接听。
  普克心里忽然涌起强烈的不安,他立刻给陆天诚父母家打了个电话,陆天诚的母亲一听是普克,先就把陈虹骂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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