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错爱

作者:冯 华




  好不容易,她才深深吸了一大口气,下定决心似的说:“事到如今,我只能实话实说了。”说完,却又仰起脸,不由自主地看着卧室的方向,眼睛微微眯着,目光游移着不说话。
  普克语气温和地说:“陈虹,别怕,坐下说吧。”
  陈虹看了他们一眼,内心的阀门似乎被打开了。她并没有坐,而是痛快地开了口。
  “我知道我错了,不该欺骗你们。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呢?我……我……这两天根本没办法睡觉,一闭眼,一闭眼就是……就是天诚的脸……好可怕,好可怕……我是不是太残忍了?看着他躺在那儿,就那么狠心地走开了,不管他……”
  陈虹说着,呜咽起来,情不自禁地用手捂着脸,泪水很快从指缝里漏出来。好一会儿,陈虹又接着说下去。
  “我骗了你们……那天晚上我们根本没有吵架。九点多了,天诚说他有事要出去。我问他是什么事情,他不肯说……我不放心,看孩子也睡了,就跟在他后面出了门,看他一直往清江旧大桥方向走……后来,他在桥栏有缺口的那个地方,等了一会儿,我远远地看着……看见有个人从对面来了。他……他……”说到这儿,她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几乎说不下去了。
  普克平静地问道:“那个人是你认识的?”
  陈虹身子抖了一下,低着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是,我认识,天诚……天诚也认识……我们是……是……”
  “是什么?”彭大勇按捺住被愚弄的不快,追问了一句。
  陈虹哆嗦着说:“是……朋友。”
  “你们是朋友?”听陈虹说得含糊,彭大勇忍不住又提高了声音,“到底谁和谁是朋友?陆天诚和那个人,还是你和那个人?……”
  陈虹低声说:“我们……天诚和我,都……我们都很熟……所以后来看见出事,我心里又怕又乱,不知该怎么办,也没马上报警……”
  彭大勇看了普克一眼,还想说什么,普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别太着急。彭大勇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普克并不逼问陈虹,只是问:“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虹低头绞着手指,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接下来,他们就吵起来了。吵了几句,天诚……天诚大概很生气,推了他一下,开始他没还手,但……但天诚又打了他,他们就……打起来了……后来,后来……”
  普克清楚,事情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他克制着自己急切的心情,耐心地等待陈虹自己说出真相。
  终于,陈虹说出来了:“他们推推搡搡,也不知怎么的,天诚就被他推到那个缺口上,一下子没站稳,仰脸就摔了下去。当时我都吓傻了,看见他伸手抓了天诚一把,但一下子就滑脱了,天诚叫了一声,就看不见了……”
  从陈虹的陈述中,普克隐约感觉到,那个“他”和陈虹之间的关系,应该不会太简单。陈虹下意识中对“他”的回护之情,显而易见。
  彭大勇做着笔录,终于沉不住气了:“说了半天,那个人到底是谁?”
  普克看着陈虹,她纤细的手指几乎快被自己绞断了。
  “行了,差不多了!说吧,那人叫什么名字?”彭大勇提高了声音问。
  普克看着陈虹,她脸上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这种艰难和犹豫,再次验证了普克的猜测:陈虹和那个人关系非同一般。
  终于,陈虹嘴里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乔……海……明。”
  
  普克、彭大勇对乔海明实施留滞讯问时,态度是谨慎的,尽量避免引起外界的注意。因为39岁的乔海明,是市委某局正处级副局长,正处于前途一片光明的关键时期。虽然法医的检验结果基本能够证实陈虹的举报并非凭空捏造,但毕竟还没有拿到确凿的物证。
  最初被带来时,乔海明表现出非常意外的情绪,脸上的疑惑、不安和茫然之情,和通常无辜者的表情相符。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虽然这种镇定依赖了人为的努力,但这种克制力已足以令人敬佩了。
  一系列最基本的问题,乔海明都一一如实回答了,没有任何的抗拒行为。对此状况,普克心里却并不抱有过于乐观的想法。凭他的经验,越是冷静的讯问对象,往往越是难以从其口中获得真实的信息。
  普克问了一个寻常的问题:“乔海明,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请你到这儿来吗?”
  乔海明用自然的语气回答:“这正是我想问你们的问题。”
  彭大勇讥讽地说:“你看起来挺自信嘛。”
  乔海明针锋相对地答道:“因为我是共产党员,我相信党领导下的执法队伍一定能秉公执法,不会冤屈好人。”
  普克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乔海明的口才和冷静。看得出,乔海明即使有问题,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从他口中挖出来的。
  普克略一思索,若无其事地问起乔海明的家庭住址,乔海明如实回答了。普克又询问了几句乔海明的家庭状况,诸如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规律等等。在这种听似不着边际的闲聊中,乔海明平静的情绪被微微扰乱了,眼睛里不时掠过一丝迟疑和茫然,回答问题时,不再像开始那么不加考虑地脱口而出,而总是要停一两秒钟。
  普克随随便便地问:“乔海明,从你家到清江旧大桥要用多长时间?”
  这一次,乔海明迟疑的时间增加了两秒,想了一会儿才说:“那得看是怎么去。”
  “那你平时一般是怎么去呢?”普克仿佛毫无用心地问。
  乔海明又是一番迟疑,回答道:“现在大家都走新大桥,去旧大桥要多长时间,我没专门测试过,没有把握。”
  普克马上追问道:“可我刚才问你去旧大桥需要多长时间,你说得看是怎么去。你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点儿前后矛盾吗?”
  乔海明愣了一下,眼睛里努力克制的烦躁渐渐浮了起来,提高声音说:“对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认为我已经付出足够的耐心了!你们到底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出来。告诉你们,我乔海明是堂堂国家公务员,是党的干部,你们这样没有根据地乱来,最后是要承担责任的!”
  普克微笑了一下,说:“看来,你对清江旧大桥的问题比较敏感?”
  乔海明像是被普克的话提醒了,不引人注意地做了个深呼吸,很快,情绪又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回答:“我为什么要对这个问题敏感?我只是说没把握。如果你们真的很想知道,我可以根据以前的经验计算一下……”他做出认真回忆的表情想了想,接着说,“嗯,如果是走路,大约需要40多分钟;要是骑自行车,最多15分钟吧;坐公交车的话……对不起,我很多年不坐公交车了,实在没印象。如果是坐自己的车,不堵车,差不多几分钟就够了。”他挑衅地看着普克,“这么回答,你们满意了吧?”
  普克话锋一转,问道:“那么4月5日晚上,你是怎么去清江旧大桥的呢?”
  话音刚落,乔海明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厉声喝道:“那天晚上我就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你们不信,可以自己调查去,也可以去问我太太!少跟我来这种旁敲侧击的把戏!”
  普克不理会乔海明的态度,平静地问:“乔海明,你认识陆天诚吗?”
  乔海明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又慢慢地坐下,脸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原来是因为陆天诚!”
  “听说你们是朋友?”普克问道。
  “朋友谈不上。”乔海明流畅地回答,“我们曾经在一个单位工作过,关系还不错。不过这两年很少来往了。”他脸上流露出几分悲哀,“他在清江旧大桥跳桥自杀的事情,我隐约听说了,觉得很不可思议。”
  普克马上问:“谁告诉你他是跳桥自杀?”
  乔海明脸上掠过一丝很难察觉的惊慌,马上又平静地答道:“大家都这么传言……”他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气恼,“怎么,难道你们认为我跟这件事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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