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错爱
作者:冯 华
张蕊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捂着自己的耳朵,怀着刻骨的仇恨叫起来:“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乔海明我恨你!你的良心全让狗吃了!你应该去死!无论你受什么惩罚都是活该!我恨你……”
张蕊放声痛哭,声嘶力竭。
普克抓住张蕊这最脆弱的一刻追问她。
“来找你的这个人,是不是陆天晴?”
张蕊哭着嚷:“你们全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普克和彭大勇对视一眼。他们明白,打开了张蕊这个缺口,意味着结局的到来。
大哭一场之后,张蕊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接下来,张蕊将陆天晴去找她的经过一五一十都说了。
陆天晴是在那天和普克一起打过羽毛球之后去找的张蕊。情形和普克所推测的差不多。在激起了张蕊对乔海明的仇恨之后,她将那张欠条递给张蕊,而且承诺将保险公司给陆天诚的全部赔付款,一分不少,全部给张蕊。
张蕊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天晴说:“乔海明不仅毁掉了你们的一切,也毁了我的一切。”
张蕊听不懂。可是她又隐隐从这个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那是一种燃烧过后的绝望和冷凄。
“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全是真话?”张蕊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费力地说出来,“我是说,那40万……”
陆天晴平静地打断她:“我不会赖账。”
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录音笔上的红灯亮着,显然正处于工作状态。陆天晴一边把录音笔亮给张蕊看,一边说:“我再说一遍,事成之后,我会付给张蕊40万人民币。如果我出尔反尔,张蕊可以去告诉警察,杀死陈虹的凶手不是乔海明,其实是我陆天晴。”
张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天晴轻轻一笑,将那支笔交给张蕊。
“从现在开始,它归你了,直到我把那40万给你付清。”
从张蕊家搜到那只录音笔后,普克、彭大勇用半小时听完了那段离奇的录音。
之后,两人好一会儿没开口。办公室里一片沉寂。
彭大勇先说话了。他脸上全是困惑不解的表情。
“这个陆天晴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我怎么觉得,正常人不会这么干!”
普克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他站起身说:“也许只有她自己能解释。”
夜深人静。凡凡早已进入梦乡。
世界安静得像要死去似的。
陆天晴躺在她那张单人床的边沿,尽可能让身边的凡凡睡得宽敞。她默默地看着睡梦中的凡凡,隔着被子,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他小小的身体。凡凡脸上的泪迹已经擦干。在睡梦中,一切烦恼都离他远去,那张皮肤娇嫩的小脸蛋上,清清楚楚留着陈虹的模样。他静静地睡在那里,仿佛是一个幼小的、尚未长大的陈虹睡在陆天晴身旁!
陆天晴只有在这样的深夜,才可以用这样深情的目光看着这个与陈虹酷似的、她怀着复杂心情深爱着的孩子。夜晚带给她的快乐,几乎全部在此。在这种时候,她才能卸下白天一切的伪装。那些压抑的沉默、刻意的安详,那些欲说还休却又欲罢不能的渴望……只有陆天晴自己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是一种什么样的痛。
陆天晴痴痴地望着凡凡,痴痴地想。
一切就要结束了么?
是的。陆天晴已经预感到,捕获是迟早的。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但这捕获已经离她不远了。陆天晴嗅到了它的味道。
不知为什么,陆天晴一点儿都没觉得害怕。虽然她并不想就此结束,不想就这样扔下凡凡和父母,甚至也不想彻底告别这个充满爱恨情仇的世界……可她的确没觉得害怕。
她一个人在一条偏僻无人的小路上走了很久很久。从哥哥将陈虹带回家的那天起,她就开始在这条路上,一个人孤独地走,努力地掩饰,刻意地隐藏。那么多日子,都是这样一步步走来,走得那么累,那么痛,那么绝望!
如果可以从容地停在路边,回头看一看路上的风景,闻闻一路错过的青草香,那么这个人生就不能算是以错误开始、以遗憾结束的吧?
陆天晴静静地想着。她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她一动不动,继续靠着床头去想那些美好的事情。母亲推门进来了。走到她的床前,在她身边坐下。
“天晴,”母亲握住她的手,按捺不住地颤抖着,“跟妈说,妈是自己犯傻才会胡思乱想!好不好?”
陆天晴看着母亲,不说话。
“告诉妈,根本没什么好怕的!你跟这些事情完全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个警察纯粹是在胡说八道!求你了天晴,跟妈说一句吧!妈知道,只要你说了,妈就可以相信了……”母亲低低地哀求。
陆天晴还是不说话。她的手有些疼,低头看一眼,原来母亲的指甲陷进她的皮肤,而母亲自己完全不知道。
陆天晴凄然一笑,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这种疼痛对她而言,甚至是一种快乐。她可以藉由这疼痛明白,自己仍然活着,仍然有爱,仍然和这世界存在牵挂。
她只是对母亲轻轻地摇摇头。
母亲的身子向后跌去,陆天晴伸手去拉母亲,被母亲狠狠地甩开了。母亲眼睛张得老大,充满恐惧地望着她。
“我不信!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天晴你没理由这么做呀!”她像是要说服陆天晴,又像是要说服自己,“咱们全家对她最好的,除了天诚就是你!你从来没说过,可我知道你一直在帮她!帮那个家!你怎么会干这种事?我不明白!我死也不明白呀!”
陆天晴垂下眼睛,看着身边仍在睡梦中的凡凡,一言不发。
母亲跌跌撞撞地离开床边,后退,后退。眼里的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厌恶和憎恨。她像瞪着一个魔鬼似的瞪着陆天晴。
“我的天!”母亲轻声地说,“还不如把我杀死呢。我的天哪……”
“妈,你打算怎么办?”陆天晴轻声问。
母亲的目光非常空洞。她看看安静的凡凡,看看面如死灰的陆天晴,好一会儿不能思考。忽然她迈着蹒跚的步子,急匆匆走到床前,弯腰抱起熟睡的凡凡,掉头就往外走。
“妈!”陆天晴在身后哀哀地低叫。
母亲抱着凡凡,脚步停了一下。她没回头再看女儿,半晌,喉咙里低低吐出一句:“我不认识你。”
陆天晴望着紧闭的房门。她似乎看到生命之门也向她关闭了。她默默地、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是一具冰冷的、没有生命的雕像。
9 爱的燃烧
普克和彭大勇带着对陆天晴的拘捕令去抓人。先去的是陆天晴的公司。一进公司就发现公司里人来人往,显得很忙乱,而陆天晴本人却不在。陆天晴的一个员工对他们说,早上陆天晴来公司后便召集几名员工开会,宣布公司关门。
“她把公司关门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还有些善后工作,特意叮嘱我们几个认真完成。”员工说,“我们问怎么回事,她说没什么,就是累了想歇歇。她还给我们每个人额外发了半年的工资,然后她就走了。”
那张曾经泄露了陆天晴秘密的照片仍在桌上。陆天晴的办公桌仍是整齐有序,仿佛桌子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片刻便会回来。普克的视线落在电脑鼠标上,他忽然想起是什么不对头了。
第一次来陆天晴办公室时,普克看见那张照片放在电脑的右侧,鼠标和鼠标垫则放在电脑左侧,视觉上形成了空间对称,感觉很协调。而第二次来的时候,普克隐约觉得桌上有些变化,却又说不清。其实是陆天晴将鼠标连同垫子一起挪到了电脑右侧,与那张照片挤在同一边,破坏了原来的格局,因而使桌面产生了局促感。
那正是陆天晴与普克打羽毛球的第二天。
“知道她去哪儿了么?”普克问一名员工。
员工点头说:“她说要去幼儿园接侄子。”
两人驱车直奔凡凡的幼儿园。但是当他们到达幼儿园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孩子们都走光了。有一个保育员证实,半小时前凡凡的确被他姑姑陆天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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