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2期
赤裸之城
作者:赵小赵
妖娆绚烂的重庆,盛产明眸香腮的美女和温情缠绵的都市恋情。贤淑清雅的天使方思娅、活力四射的情人丁美琪、古灵精怪的东北女孩韩琼和黯然消逝的“鬼屋”艳影,则是一群游弋在雾都灯影中的鬼魅精灵,联袂上演了一出热辣火暴的人性闹剧。
爱情的遗失、挚友的背叛、名利场锱铢必较的角逐,几个女人高深莫测的笑靥背后,潜伏着温柔的陷阱重重。一把尘封经年的小提琴,一场价值千万的古董交易,让精心密谋的鬼蜮伎俩赚尽了都市人的眼泪与真心;在名利、贪婪和欲望的漩涡中,真正的爱情溃散在无人问津的荒郊野地。茫茫灯海中,徒剩下都市人虚伪的笑语喧哗与丑恶的世俗交易。
赵小赵以他丰富的人生体验、娴熟的创作技法和地道的重庆方言,向我们叙说了一个异彩纷呈的都市爱情故事。他不是一个天生的悲观论者,但呈现给读者的却是赤裸裸的破灭与苦闷。当忧郁的都市精英曾经坚定的信仰破灭殆尽,小赵通过思娅的出现,划亮一道温暖的火光,点亮了欲望都市绝望冰冷的角落,拯救了遍体鳞伤的精神流浪者。思娅是这座城市珍藏的天使,小赵亦是个彻底的理想主义者。
思娅两只胳膊搂住我,幽幽地说:“我宁愿相信故事是真的!”
2005年春天,思娅像一只发情的母猫上蹿下跳,叫得我无比烦躁。家里那些可怜的器皿,莫名其妙地跟她结下了血海深仇,成了她打击报复的对象。最让我心疼的是,我收藏了多年的一块鱼化石,竟然被她摔得只剩下了半截鱼头,为此,她重重地挨了我一巴掌。因为这,我们开始了势不两立的冷战。我一气之下,在外鬼混了三天三夜没回家。
和聂智群、孟辉以及《重庆金报》的两个美女记者在菜根香吃晚饭时,意外地接到了思娅这小蹄子的电话,她说浩然算了,我不想再跟你吵了,每吵一次都伤一回感情,你回家吧,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回家我可不敢,怕你把家里东西砸光后会半夜起床砸我的脑袋。
思娅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喘气的声音明显变粗,估计是在强压怒火,然后她低声下气地说,我不该把你的鱼化石摔坏,我向你认错还不行吗?说完,她“哇”的哭出声来。
我心肠一软,对着手机吼道罢罢罢,哭啥子丧,我回家就是了。
我最怕思娅这小蹄子的眼泪。1998年秋天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西南经济政法学院的男生寝室里,冰清玉洁的万思娅被我玷污。当时她哭得那个伤心,一屁股坐在窗台上,红红的眼睛望着黑黢黢的五楼底下,说程浩然你以后要是敢不娶我,我就死给你看!我一冲动就拿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在左手腕上深深地割了一道口子,神情肃穆地说,我程浩然日后要是敢负你,就万箭穿心不得好死!思娅当即扑上去,用嘴去堵我手腕上冒出的鲜血,汹涌的眼泪掉在伤口上,让我一阵阵的疼。后来每次跟思娅吵架,只要她一掉泪,我心肠就软了三分。
最近我更是被一个叫丁美琪的女孩弄得焦头烂额,她说有了我播下的革命火种,她老爸丁主编扬言再不对她女儿负责就给我眼色看。我不想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就这样白白丧失,只好苦苦琢磨找个啥子理由跟思娅分手。
回到家里,思娅还在厨房里忙碌。看着她不顾明天上班需要休息,还穿着肥大的睡衣在厨房里忍受着药香的煎熬,而我却在算计着怎么把她踹掉,突然就有点心疼,我从后面走过去轻轻揽住了她的腰肢,那里开始有了一圈赘肉。思娅挣脱我的手臂,面无表情地说:“浩然,你去洗澡吧,我先上床了。”
洗澡后,我喝完那一罐醒酒汤,感觉头脑不再迷糊。我走进卧室,看见思娅正对着台灯默默流泪。我说,大小姐我这不是回家了吗,你还记仇啊?思娅说我才没恁个多小心眼,她摊开一本杂志给我看一篇文章,我打着哈欠说这个时候看啥子杂志,明天再看吧。但她非要我看完后马上发表读后感,我被她纠缠不过,只好耐着性子浏览起来。
文章上面写的是亚马逊丛林里,一头野猪为了拯救自己受伤的爱侣,冒死挑逗猎人,一次次放弃自己逃生的机会,直至感动了猎杀者的故事。
看完后,我面色如常,思娅气得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地说:“程浩然,想不到你铁石心肠,连一头猪都不如!”要不是看见那作者的名字,我想我也会被这文章感动得鼻子发一下酸。作者叫江杨,东北人氏,我跟他在沈阳喝过酒,一起泡过澡堂和领略过俄罗斯小姐的按摩。他是个自由撰稿人,专门在家炮制这种煽情的传奇故事赚取广大读者的眼泪,故事往往发生在亚马逊丛林、东非大裂谷、太平洋上的小岛等人迹罕至的蛮荒地方,让人无从查证。
我笑着告诉思娅这个故事是瞎编的,她却不信,还说我是嫉妒人家写得好。我只好把江杨的号码从手机里调出来,说不信你就现在给作者打电话,那家伙是夜猫子,估计正在家里瞎编呢。思娅愣了一会,两只光溜溜的胳膊搂住了我的脖子,她幽幽地说:“浩然,我不打,我宁愿相信故事是真的!”
丁主编吐出烟圈:“你娃说美琪啷个办呢?要她腆着大肚子丢人现眼嗦?”
每个月一号都要开编前会,十几个编辑围着一张长条形的方桌轮流发言。为了自己的利益,大家彼此攻讦对方的选题,剑拔弩张风云暗涌,像联合国常任理事国讨论伊拉克局势,但最后还是由美国老大说了算。陆坤明就是我们的老大。他是我们年轻一代期刊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编辑。我们这个期刊集团有三刊一报——《年轻一代》、《年轻潮》、《年轻文摘》和《年轻周报》。《年轻一代》杂志则是集团的核心刊物,其他两刊和一报都是惨淡经营,每年上交给集团的利润加起来还不到我们杂志的一半。
陆总编对我们报的选题很不满意,板着脸称题材没有突破缺乏新意,读者看了会打瞌睡。
贼眉鼠眼的诸葛洪接过话茬说:“对头对头,男人看了阳痿早泄,女人看了月经失调。”大家一阵哄笑。
陆总编干咳一声打断了大家,他表情有些愤怒地说:“谈工作就没见你们恁个热心过!不晓得奉献只晓得索取,难怪杂志发行量老维持在一百万左右再也上不去。我现在把丑话说在前面,从这个月开始实行考核,连续三个月发稿量最低的人请另择高枝。年终评比实行末位淘汰制,发稿量最低的待岗学习三个月。还要实行竞争上稿,整个编辑部分为两个编辑室,聂智群主任负责一个,程浩然主任负责一个,每个主任手下六个编辑,必须各自完成全部版面50%的基本发稿任务,完不成的不仅责任编辑要扣奖金,主任的版面奖金也相应下浮20%。大家都好自为之吧!”老大的发火令大家噤若寒蝉,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从会议室出来,正准备改一个又臭又长的稿子,聂主任走过来对我说,程主任,丁主编要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我脑袋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心想一定是为了他宝贝女儿丁美琪的事。我忐忑不安地踏进主编办公室,他一脸阴沉,像一尊泥塑的判官。丁主编抛出一根“熊猫”给我,自己点了一根叼上,重重地吐出一口烟圈后,说:“程浩然,你娃说美琪啷个办呢?要她腆着大肚子丢人现眼嗦?”
我的额头沁出一圈汗珠,我说丁主编,我跟我女朋友谈了好几年恋爱了,房子都买了,她对我死心塌地,我要是突然提出分手,她说不定会寻死觅活,闹出人命来就麻烦了。你宽宏大量,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想个法子把她搞定。至于美琪肚子里的娃儿,趁时间还早,先到医院做掉。但您放一万个心,我一定对美琪负责,等搞定了我女朋友,我会好好地对美琪,绝不辜负您对我的栽培和厚望。丁主编想了想,一口烟子喷到我脸上,说:“我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娃要是敢敷衍我,就自己掂量一下后果。”我连连点头说,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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