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2期

赤裸之城

作者:赵小赵




  我心里开始琢磨这小蹄子会不会像思娅一样给我戴绿帽子?不过我已经戴过一顶,再戴一次也无所谓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和美琪结婚,反正也就是将就着用用,说得难听点就是免费嫖妓。我对美琪是不是背叛我并不很在乎,我想也许是因为我不爱她吧,我一直觉得她不是我真正的女人。对于不是我的东西,我向来不是很重视,就像一只花瓶,有个缺口并不要紧,只要不妨碍使用就可以了。
  有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我闲得实在无聊,没跟美琪打招呼就去接她,想看看这小蹄子到底是不是在学琴。我驱车来到市劳动人民文化宫,看看手表刚好九点钟,美琪说过,晚上学琴是从七点到九点。我把宝来停在文化宫附近的一棵法国梧桐树下,正准备给美琪打电话,却看见她和一个中年男人朝我这边走过来,她没有发现站在暗影里的我,和那个男人拐进了一家餐馆。
  我故意打电话问美琪在哪里?她说还在学琴。我说你不是九点就下课了吗?美琪回答说她想多学一会。我说你们学琴的地方啷个不是琴房,而是餐馆?美琪怔了三四秒,似乎立即明白了啥子,她马上问我在哪里?我说我正在你吃宵夜的餐馆门口站着呢。美琪赶紧说:“浩然,为了感谢曹博士对我的悉心辅导,我请他在吃消夜呢,因为怕你介意,所以就说是在上课了。既然你就在外面,那一起来吃吧。”我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小蹄子倒蛮会随机应变的。我想我要是真想抓住美琪和别的男人私通的证据,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跟踪她,不过我没这个兴趣,也缺乏这个耐心,她想怎么贱就怎么贱吧,反正她迟早是别人的女人。我犯得着多管闲事吗?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那家餐馆里面依然人声鼎沸,热气腾腾,重庆的夜晚总是有很多人在吃吃喝喝,好像这个城市永远处于半饥饿状态。美琪看见我走过来,就跟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介绍说我是她男朋友,又指着那男人给说:“这是曹博士。”那家伙讪笑着跟我点了点头,一脸的不自然。
  曹博士穿着那种老式的有对襟扣的圆领棉布衬衣,大热的天衬衣的袖口系得严严实实,像个为了遮掩手臂上针孔的瘾君子。他下身也是一条棉布裤,脚上还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我靠,这年头好像艺术家都是这个打扮,好像不穿古典的中式衣服就不能衬托出高雅的品位,就不能说他爱国。我经常在电视里看见那些中国导演、音乐家这类的著名人物,在这个国际节那个国际节上面领奖时,就是这身打扮。
  曹博士正抽着烟,我一闻就知道正是美琪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烟草的味道,心里就明白了几分。曹博士发给我一支烟,说是美国著名的骆驼牌,我没接,我说我是中国人只抽中国烟,要以实际行动为本国的税收做贡献,不像某些人只会把爱国主义挂在嘴边,说完自己点了一支熊猫。
  曹博士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似乎知道我是在故意挑衅。为了缓和气氛,美琪在我面前把曹博士大大地吹嘘了一番,说她是美国某某大学毕业,在法国和意大利都学习过,有钢琴和小提琴两个博士学位,获过若干国际大奖。
  我说想不到我和一个世界名人在一个小餐馆里吃夜宵,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毕恭毕敬地伸出手去,说让我和大师握个手。曹博士伸出手来,我狠狠地握了一下,他皱了皱眉,但又不好意思叫出声来,只好埋着头吃菜,脖子有些酱红,估计是被气的。
  我问曹博士啷个回国了?他说是想念祖国想念故乡,于是回来看看,顺便教些学生,为重庆的艺术事业做点贡献嘛。我说像您这样具有爱国主义和奉献精神的博士倒是很不错,不像现在有些海归,都是因为在国外混不下去了,为了不给洋人涮盘子和擦皮鞋,才回国找工作的。
  曹博士说,我在纽约一所著名大学教乐器,月收入有上万美元。我说我有个朋友也在纽约,他说纽约的消费水平比重庆高40倍还不止。我言下之意是你那一万多美元的月收入其实也就相当于在重庆挣个两三千,老子一个月有七八千,比你龟儿子强多了。美琪看我和周老师杠上了,赶紧借口肚子疼,闹着要回家,我只好叫服务员过来买单。
  回家的路上,美琪嗔怪说:“浩然,你啷个跟曹博士那样说话?好歹他也是我的老师。”我边开车边说,做人要有点幽默感,生活需要乐趣嘛。笑了笑,我又说:“你啷个处处卫护你的那个博士老师,是不是看上他了哟?”美琪立刻在我脸上啵了一下,笑嘻嘻地说:“你才是我一生的最爱,我啷个会爱上别人嘛?浩然,你对自己要有信心唦。”我心里怒骂,贱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这只花瓶是官窑精品,它不是赝品的话,最少也值三百万人民币!
  
  韩琼的婚礼在朝天门大酒店举行。我找了个借口没有参加,要诸葛洪给我捎去了一个红包,里面有五千块钱。看着一个怀着我骨肉的女孩和别的男人踩在红地毯上并肩走向婚姻的殿堂,那感觉确实挺尴尬的,所以我觉得还是选择逃避比较好。那天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正在磁器口的宝善宫烧香,我想此刻韩琼一定是笑靥如花地依偎在新郎的怀里,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许下百年好合天荒地老的爱情誓言,我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想爱情到底是啥子玩意,这个年代到底有多少承诺不过是欺骗彼此的谎言?又有多少笑容后面掩藏着如许的忧伤?我最近越来越喜欢到庙宇道观这种偏僻的宗教场所里来小坐一会,这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浮躁,所以特别渴望获得心灵片刻的宁静?
  下午上班后,我从诸葛洪那里得到了韩琼婚礼上的消息:她在和新郎喝完交杯酒的时候突然痛哭不止,整个婚礼场面一时有些骚动,司仪赶紧说新娘是因为太幸福而过于激动。可是我却知道,韩琼的泪水有多半是因为苦涩和无奈。
  我突然感到心里一阵失落,打电话给孟辉。从前总是我、聂智群、孟辉三人一起喝酒。现在只剩下我和孟辉了。我问他有没有空,有空就出来喝酒。孟辉在电话里说,程哥,我正要找你呢!我问啥子事?他兴冲冲地说:“程哥,我听说有一些民工在北碚的一个基建工地挖出来座古墓,出土了一只啥子花瓶,那只花瓶后来被工地上的包工头要了去,给了民工两千块钱,现在包工头正在四处找买主呢。”
  我说你啷个晓得的?他说,前几天我在北碚的一个小餐馆吃串串香,听旁桌的几个民工在议论这事情,我想到程哥很喜欢收藏古董这玩意,所以就留意了一下,特地找那几个民工要到了那个包工头的电话,想找个时间和你去看看,你要是觉得有收藏价值,就买下来吧。现在收藏古董很吃香呢,你看中央电视台二套的那个鉴宝节目,据说收视率就很高。
  其实我对收藏一窍不通,我只是很喜欢那些看上去古旧的东西,有种历史的味道。就像我喜欢穿旗袍挽高髻的女人一样,感觉有一种特别值得咀嚼的韵味。
  我有个叫张渝东的朋友开了个画廊,孟辉这小子的画就在他那里卖过,虽然张渝东不是陶瓷鉴定方面的专家,但也略知一二。我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和我去看个古董,他说你程主编有请,我就是没时间也得抽出时间啊。
  我开着宝来和孟辉、张渝东去北碚看那只花瓶。孟辉跟那个包工头打了电话,包工头说在花仙子茶楼的菊花包厢等我们。我们走进包厢后,那家伙旁边还站着两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那阵势像是准备打架。包工头胖胖的,腆着个啤酒肚,据说姓朱,我怀疑他是猪八戒的后裔,这家伙的两个眼泡往外凸着,眼神散乱,一看就知道是个淫欲过度的男人。他指了指旁边站立着的两个大汉,解释说是他的保镖,跟陌生人打交道不得不多留个心眼,请我们理解。我笑笑说:“没事,这场面我见得多了。”他一听,说那就好,那就好。
  那只花瓶从一只放满纸屑的大盒子里拿出来,摆在包厢的茶座上,花瓶是青花白胎,壶形,有双耳,高约五十公分,瓶底有“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篆书款。包工头说这只花瓶是半个多月前从一座古墓里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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