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9期

“北漂”族的男男女女

作者:汪 焰




  马家驹开口说道:“对不起,咱三人不是流窜犯,也不是绿林大盗,只是时运不济,被债逼上梁山,没法子。”
  曲不凡镇定自若:“这样说就好办了,我身边带有现金一万多元,全数奉送三位。”说罢,从公文包中将现金全部取出。锤子和钉子站在曲不凡身后说:“爽快!索性人情做到底,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吧?”钉子恶狠狠地说:“别让爷们动手。”
  白波氏急了,她刚想大声呼喊,锤子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破屁股,老实点!”曲不凡知道这伙人是有备而来,只得依言将公文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除了一些日用品,其它就是相机、手机和一大堆照片。
  马家驹趁曲不凡不备,猛地将他的夹克拉开,劈手扯断他脖子上的绳子,抢过那尊古玉佛。叫一声:“走!”三个人掉头就跑。曲不凡疯狂地跟在后追赶:“捉强盗!捉强盗!”迎面飞奔过来一个大汉,拦住马家驹,一个侧身将他踢倒,锤子、钉子扑上去,三个打一个战成一团。大汉下手凶狠,锤子、钉子已血流满面。他将马家驹反手扭住,夺下玉佛和钱,然后一个甩背将三人放倒成一堆。
  待曲不凡和白波氏赶到,大汉正一脚踩在马家驹的背上吼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抢劫?今天碰到了我,不死也要叫你们脱层皮!”
  曲不凡收下玉佛和钱,千恩万谢:“这位好汉,真是神勇了得!我看他们也不是惯匪,就看在我的老脸上,饶他们一次吧?”
  大汉抬起脚:“还不快滚!”三人连滚带爬,一会儿就不见了。
  曲不凡紧紧握住大汉的手:“真不知怎么感谢你!这尊玉佛比我的命还金贵!丢了它,我只有死路一条。”
  “不能吧?再好的东西怎么能和生命相比?”
  “小兄弟,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啊,对了,我还没有请教救命恩人的大名。”
  “不敢!不敢!我叫曾沧海。”
  “曾兄,我们找一处地方,好好聊聊天,我得想法谢谢你。”
  “言重言重!老人家就叫我沧海吧。”“那好,沧海老弟,这是我的向导,请她带我们找个饭馆,先填饱肚子再说。”来到一家风味小餐馆,三个人谈得十分开心。曲不凡说起自己来此寻找侄子的事情,热心肠的曾沧海表示自己在此地很熟,认识的人也多,愿意帮忙。曲不凡喜极,取出路长空出走时的照片,交给曾沧海,并留下手机号以便联系。说到酬谢,曾沧海婉言谢绝了:“谢谢老伯一番好意,我到边寨是替公司收购民间古董的,急务在身,只好告辞了。”其实曾沧海就是粟野,他不等曲不凡回答,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粟野从马家驹的电话中知道已经引起曲不凡的警惕,必须先打掉曲不凡对马家驹三人身份的猜测,使他注意力转移。只有将马家驹三人定位成拦路抢劫者,才能使他不至于怀疑到与寻找路长空有关。为此,粟野吩咐马家驹、锤子和钉子三个人,合演了一出苦肉计。
  碧罗雪山和高黎贡山像两座屏风对峙怒江两岸,群峰撑天,莫敢仰视。
  风从山背吹来,挟雾气笼罩水面,阴霾之色,腾腾上升,忽然朗日拨云,倒影江心,如成串的珠子在滚动。
  这时,远处密林中不时传来虎、豹、熊、马鹿的吼叫声,充满让人又惊又喜的异域情调。
  老马带着锤、钉在江边等待粟野。
  “钉子,干吗无精打采的?赌瘾又发了?”
  “没有没有!马爷,我金盆洗手了。”
  马家驹伸开手掌:“这是啥?”
  钉子愣住,尔后嬉皮笑脸道:“马爷也好这一手?”
  马家驹揪住钉子的耳朵:“出门前我交代你的话忘了?这是你的口袋里掉下来的两颗骰子,当我不长眼睛?”
  “马爷,你瞧,我这也不过空闲的时候练练手。”
  马家驹手一扬,将两粒骰子扔入湍急的江水。钉子心疼得不行,这不是一般的货色,特殊加工过的老千专用工具。
  “锤子?你呢?”
  锤子正得意,“马爷,出门以来,我滴酒未沾,马爷的话就是圣旨。”
  “你胳肢窝里夹的是枪吗?”锤子从胁下交出了扁形的旅游专用铝制酒壶。
  马家驹夺过酒壶,扬起手臂正要将酒壶抛入江中。背后有人喊:“别抛,手下留情!”粟野赶到了预定的会合地点,老马、钉、锤立即起身,异口同声地问道:“有辙啦?”
  粟野从马家驹手中拿过那酒壶,拧开壶盖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马家驹,老马接过酒壶,一仰脖:“好你个锤子,好烈的头道二锅头。”
  粟野把酒壶拿过来,又分别敬了锤、钉。
  “马爷,锤子、钉子,我们就在这里分手了。昆明、大理都是好玩的地方,玩过之后就请回吧!”然后他对马家驹道:“马哥,我们后会有期。锤子、钉子,你们二位,一个不要酗酒,一个要戒赌,几个钱悠着点玩。马大爷准备开丐帮馆子,你们这‘子’字辈的哥们老老实实在那里吃碗安逸饭。在江湖黑道上混,最多只能混个屌朝天的下场。记住没有?”
  锤子、钉子只是知道眼前这位“海哥”是条见首不见尾的神龙,连马爷都惧他,这次亲眼目睹,五体投地,一齐答道:“海哥,我们记住了!铁心跟着马老板开饭馆,改邪归正!”
  粟野感慨地道:“人生聚散,来不可期,去不可追,俯仰之间,物是人非。三位保重!”
  马家驹凭自己的阅历,判断出粟野已有十成把握,同时感觉出粟野情绪反常,他不是个容易伤感的人。
  送走了马家驹等三人,粟野渡江迳去高黎贡山的景颇山寨,他心里非常清楚,一切都已行将结束,来得如此突兀、奇特,如此猝不及防!
  入山,前行数百步,豁然开朗,曲涧洄流,倒影清澈见底,绕溪而行,不远处奇石重叠,落英缤纷,香气浓郁,其境益奇。向导引他攀至山顶,望见怒江隐隐而来,舟帆上下如水中浮萍,山峰秀立天际如玉笋。向导是年轻的景颇人,他将粟野引到了老村长卢笋及其妻叶如莹的合葬墓前。
  粟野让向导先行下山,他将带来的一捧山茶花、杜鹃花敬献在墓前。他坐在墓前的草地上,对卢笋说:“我怎么称呼你呢?岳父,或是卢伯,或是直呼其名———路长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卢笋为什么名叫卢笋,正如粟野为什么叫粟野。你的女儿委身于一个她不该爱的人,那个人就是我,我也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路飞龙的亲孙女,我不相信人世间有因果报应,那是一种无奈的自我解脱,你不该去得这么早,都离开快八个年头了。我本不该留下来,却又熬过了快八年。人是自然中唯一能意识到自己走向死亡的生物,死亡的现象使人生充满了紧迫感,才使我与你相逢!你可能不会想到,你是幸运的,因为暴虐命运的毒箭早已搭弓上弦,而未能将你命中;我也是幸运的,因为你的突然离去,使我少了一份罪孽。卢笋,我还是称你卢村长吧,这是你一生最辉煌的一页。一个人已经死了八年,能够比活着的人更受人尊重,证明死亡产生了不朽的意识。肉体是不可能不朽的,唯一不朽的是精神。卢村长,我想向你请教一个自懂事起就令我困惑的哲学命题,你在有生之年,是否有一种生命的紧迫感?如同一把达摩克利斯剑高悬于自己的头顶?这柄剑可一直悬于我的头顶之上,逼使我在有限的时间内去丈量自己的脚步。”
  芦笋笑了:粟野,你用背上被我那个恶魔父亲割了“野种”两个字,取名为野。虽然你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命运已使你我之间有了非同一般的关系,我能对你说些什么呢?我认为每一个想有作为的人,都会感觉到生命在紧张地飞逝而去,只有那些碌碌无为的人才会将生命虚掷,挥霍他最宝贵的财富而浑然不知。当然,我们对于“作为”的理解各有不同,你练武习文,备尝艰辛,而灵魂也就是常指的精神,分裂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充满了一生之紧迫感,另一部分却沾满世俗污秽的卑劣情绪,在你受到恶魔鞭打折磨的时候,我同情你;在你重复这种罪恶的时候,我蔑视你。你可能会辩解,铁江鳄是大恶人,你是在为民除害;为了有呼风唤雨的本钱,用六合彩坑害了许许多多老百姓,致使他们家破人亡,能够找出合理的解释么?还有那笔巨款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4] [25] [26] [27] [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