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9期

“北漂”族的男男女女

作者:汪 焰




  他没有勇气拨通电话,不是害怕粟野骂他“孱头”,而是他视粟野如父如兄。最终,他没有打成电话。
  这十天里,万家银一天几次打电话找他,口气变得软软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想他,甚至不再提钱这个可咒的字眼,只要他不躲着她。
  李天明把手机关了,搞了一瓶酒,难得把自已摆出一副出世活佛的心态,几杯下肚,酩酊大醉,再也没有工夫折磨自己了。
  短短几天时间里,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指挥雷公雷母,呼风唤雨。
  首先是建筑业大腕铁江鳄接到他在洛杉矶的兄弟发来传真,他在东提市买的地产陷入官司纠纷;接着他独生子的手机上显示一条短消息:东窗事发。铁江鳄的儿子除了狂嫖滥赌,还伙同狐朋狗友去九寨沟奸杀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比铁江鳄小四十多岁的年轻妻子在同情夫约会时,得到一可靠消息:反贪局已经掌握铁江鳄父子及自己用色情作案的罪证。
  反贪局得到的不是一般道听途说的材料,对铁江鳄一家三口的犯罪事实,均有检举人的真实姓名,他每一个时期的犯罪活动留下的痕迹,如此全面、确凿,铁江鳄一家三口的凶残、狠毒,手段之卑劣,令反贪局的检察官震惊,愤怒,利剑立即出鞘!
  《潇湘都市报》编辑部总编室的老总召来二名快手,命令他们星夜出发。他激动地抖着手中的来自于市建筑公司驻F国建筑总公司的材料:“立即核实,头条见报!”
  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东海之滨,西北高原,4000万巨款分别在各大中小城市的自动柜员机上一张张吐出。碧泉山庄路宅佛堂的木鱼好几天没有发出笃笃的敲击声。梅春姑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她觉得眼前发黑,满眼尽是那几个黑体大字:巨贪铁江鳄落网!她脚下飘落的一份《潇湘都市报》,是前几天一个陌生人叫小保姆交给她的。
  这几天,久无消息的曲不凡频繁在路宅进进出出。
  席风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洗漱完毕,对何心琴说今天不在家吃早点,便匆匆离开家直奔“沁苑茶楼”等粟野。这是一家苏州人开的茶店,很讲究,雅座单间,普通敞厅,分出等级,各不相混。席风刺昨天订了单间雅座,红木镂花窗棂,配以小巧玲珑盆景,颇具园林雅趣。墙上有幅字画,虽然不是出自名家,却合席风刺此刻心意:相逢重豪气,甘为仗剑游。欲谈心里事,同上酒家楼。
  席风刺文科出身,于诗词之道略知一二,画面二游侠仗剑豪饮,神韵飞动。这首诗却不知道出自何人。其实是茶店老板请来的未入流的江湖墨客,将陆游与郑板桥的二首诗,拆开拼凑而成。席风刺一面喝茶,一面吃着各式点心,直等到10点钟,仍不见粟野踪影。打粟野电话,手机明明开着,却听不到回音。因为有“不见不散”的死约,只有耐着性子。
  幸好,粟野终于赶来了,席风刺看他满头大汗,埋怨的话就咽了下去,雅座的空调一下就吹干了粟野的汗水。
  “你怎么回事?”粟野问道,“几天没有去机房,不会搞出大麻烦吧?”
  “不是机房的问题。大拐子,”席风刺压低了嗓音,“出怪事了,不可思议的怪事!”
  “是不是有人脱了裤子赶老虎?”
  “你说对了!”席风刺惊讶地张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我啥也不知道。如今世道,到处都是不要脸不要命的人。”
  席风刺嗓子发干,狠狠灌了一大口茶,“你看看这个。”说着递给粟野几张纸。
  粟野一面看,一面深深点头。
  成一早:黛黛,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这几天我分不开身。
  钱黛:我知道。但事关你我下步棋怎么走的大事。
  成一早: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钱黛:不行,电话里说不清楚。
  成一早:今天晚上到我那里过夜,在被窝里说悄悄话不是更好吗?
  钱黛:老色鬼,你就惦记那事。
  成一早:金钱如美色,美色如魂魄,我能忘了勾命的魂?
  钱黛:别闹了,说正经的。曲不凡出现了!
  成一平:啥?他还没有死?
  钱黛: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雇一个杀手把那老东西干掉!
  成一早:你以为我们生活在电视剧里呀?快说,你在哪里见到了他?
  钱黛:在家里,就在碧泉山庄。
  粟野看到这里就没有下文了。“你这是什么?”
  “录音记录呀。”
  “你怎么录下来的?”
  “窃听呗。”
  “你从哪里学了这一套特务手段?”
  “别问了。可惜窃听到这里,被一个闯进办公室里的家伙打断了。”
  粟野把这张录音记录还给了席风刺,他才拿了一块马蹄糕,慢慢嚼着。
  “老席,你认为钱黛同成麻子搞到一起有可能吗?”
  “事实上他们已经勾搭成奸了。”席风刺抢着道:“我这里还有他们前几次的录音记录,你听听就明白这一对狗男女在一起的动机和他们关注曲不凡的原因。”
  其实,席风刺的穷通富贵,与粟野并无关联,而钱黛与成一早的安危祸福,粟野才真正关心。所以,席风刺如果遇到了什么难题,粟野自然不会袖手。老马这着棋,不动声色,实在高明,窃听到的信息的价值,只有粟野才深得其中的奥妙之处。
  因此,他对席风刺录下的其它内容,字斟句酌,去芜存菁,在肚子里默默做功夫,归纳出三条:一,青云集团的总资产才一亿多,曲不凡离开时已大做手脚;二,青云集团江河日下,钱黛投靠成一早,而且他们已经结成联盟;三,曲不凡与已故的路飞龙有秘密约定。
  席风刺只是出于对旧情人和官司对手的憎恨,纯是感情上的需要,想寻求粟野的支持,并没有更多的想法。粟野将席风刺获得的情况却有一番深入的猜测。想得越多,疑虑越深。他觉得不能再因循株守,坐失时机了。
  “我想问你,有何打算?”
  这一问,席风刺脸色显得异常认真,咬牙切齿道:“我不能让他们好过!我要把他们通奸的丑闻告诉路青云和他的母亲,我还要告诉成麻子家里的人,他是有老婆孩子的,还要去找曲不凡,让他提防有人在背后算计他。”
  到此地步,粟野不得不说出席风刺想要的承诺:“你不要蛮干,我来对付。”他的揣度,丝毫不差,席风刺正是这样想的。
  这一天,正好是粟野向李天明许诺的第十天。
  李天明还没有起床,就接到万家银打来的电话,痛不欲生,哭哭啼啼,哀求李天明不要甩她,她爱李天明,再不逼他要钱了。李天明是个心肠很软的人,平常说什么娶洋妞之类的话,就是耍贫嘴,俗话说是过嘴巴瘾而已。他心里也挺中意万家银的,家境好,人好看,职业也不错,他一个乡下出身的鸡贩子,自是高攀又高攀了。
  因此,他回答得很干脆:“家银,这几天我真的有些急事。晚上我去你那里,你就知道我这些天不来的苦衷。”他想明白了,有个好老婆比啥都重要。
  李天明下班之后,仍不见粟野的任何消息,他决心去爱巢赎罪。
  万家银住在地铁入口旁边稻香村后面一幢小洋楼里。这幢小洋楼的主人是万家银父亲的老部下,下海之后由于在资本市场玩得转,一帆风顺,生意做到国外去了。就将这幢气派的小洋楼交万家银看管,其实就是免费借住。
  前院是座小小的花圃,李天明停好了车,在花圃铁栅栏的大铁门上按了几下电铃,他见无人应答,便掏开钥匙打开了大铁门,走过碎石通道,站在了洋楼的防盗门前,犹豫了一下,就掏出一条手帕垫在门前台阶上坐下等万家银。
  万家银同卢飞燕每天搭武装运钞车先到银行金库门口,然后各人改坐其它交通工具回家。万家银虽然贵为厅长千金,但在A城只算小字辈,为人处事谦逊谨慎,只在李天明面前耍耍大小姐脾气。这一阵老遇李天明的冷落,这点带有撒娇性质的脾气也灭了。她记着今天的好日子,赶的士,一见李天明坐在门前台阶上,感动得不得了,大叫道:“天明,你傻呀!”
  李天明掏出钥匙开了门,相拥而进。李天明想解释这些天躲在家里不出的原因,万家银用手捂住他的嘴:“别出声,我搞好吃的给你补补。几天不见,瘦了,真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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