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天下商标
作者:邱成佑
龚正彪自知失言,忙赔笑道:“唐少爷,刚才是龚某胡言了,我自罚一杯酒,算是向你赔罪了。我和唐少爷今天是麻布洗脸——初(粗)相会,莫怪,莫怪!”气氛总算缓和了,众人又重新频频举杯饮酒。衣服烂了,重新补好也是一个疤,唐际洲虽然表面沉静,心里却很不舒服,勉强喝了几杯酒,就起身告辞了。
唐际洲走出狮子楼,转过一个巷子,前面闪出一个人来,竟是李雄飞。唐际洲不禁有些诧异:“雄飞,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雄飞告诉他:“少爷,其实我一直在暗中跟着你,我是请示了老夫人,特地前来保护你的。”
唐际洲笑了。
主仆二人在街头站了一会儿,唐际洲想去找这镇上的徐家兄弟。徐家祖祖辈辈都是编麻布的,徐家兄弟是县内有名的编布高手。李雄飞说他知道徐家兄弟的住处。
唐际洲说:“那你带我去见徐家兄弟,我要同他们谈一笔生意。”
李雄飞也不多问,带了主人来到徐家。徐家共有三人:哥哥徐文富,弟弟徐文贵,兄弟二人奉养着瞎眼老母。
得知来者是鼎鼎有名的唐少爷,徐家兄弟忙将客人请进屋里。
唐际洲长话短说:“我想请二位给我编十对麻布,拿出你们最好的手艺来!”
徐文贵瞄了唐际洲一眼,很有把握地说:“唐少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要编十对样品布。”
唐际洲只是微微一笑。
徐文富老成些,平静地问:“不知唐少爷要编多少个头的布?也不知我们兄弟有没有那点儿本事,吃不吃得下那碗饭?”
唐际洲告诉兄弟二人:“一千六百个头,这是最高规格的麻布。”
徐文富吓了一大跳:“唐少爷,这一千六百个头的麻布是可以编,但要花很长时间的。”
唐际洲点点头:“我明白,每对麻布我付两百大洋,先付一半。”
徐文贵立刻答应了:“只要唐少爷看得起我们兄弟二人,我们一定把这麻布编好!”
唐际洲起身告辞:“我明天就派人送一千大洋过来,只是请二位不要把这事声张出去!”
辞别徐家兄弟,唐际洲和李雄飞走在镇外的山路上。
双河镇旁圣灯山上有一座庙,每当暮色降临,庙的周围便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游动,宛若圣灯闪亮,寺庙由此得名:圣灯寺。圣灯寺建于唐天宝六年,重修于明天顺七年,清乾隆年间增修,僧房连绵,极为宏伟。和尚打水时,数百僧人连成一线,从庙里直到河边,以桶传递,蔚为壮观。圣灯寺菩萨灵验,香火旺盛不衰,乃县内诸寺之冠。
山路曲折,两人不知不觉到了圣灯寺。但见山门上有一副楹联,写得十分别致:
天下原一家况同祖同父同弟兄相关痛痒如何;
恩宠尤异数且分绢分粮分钱财众说纷纭寻常。
唐际洲忍不住赞道:“这对联写得好啊,真是入木三分!”
旁边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这对联是一个贩麻布的商人写的,把一团乱麻写得清楚明白,真是大手笔啊!”
唐际洲扭头一看,说话的竟是上午在街上碰见的那位女子。他朝那女子微微一笑,没有搭话,径自朝庙内走去。
走进大雄宝殿,唐际洲跪在地上,叩拜佛祖。那个女子也从旁边走了过来,挨着唐际洲,在一个蒲团上跪下,拜佛。唐际洲侧眼看那女子一眼,那女子也正偷眼看他。
唐际洲慢慢站起来。
那女子也立即站了起来。
唐际洲本能地后退半步,警惕地打量着那女子:“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那女子粲然一笑:“怎么说是我跟着你呢?两个人一天之内碰见两次,就是有缘,唐少爷,你我有缘啊!”
唐际洲试探着问:“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
那女子调皮地一笑:“本姑娘名叫翠枝,家庭住址就不告诉你了。”
唐际洲觉得这姑娘有些特别,不禁淡淡一笑,又面向菩萨沉思片刻,等他转过身时,才发现翠枝不知何时已离去。
带着许多迷茫,唐际洲回到了县城。生母的安然无恙,让他又惊又喜又迷惑。龚振彪怎会知道被抢走的“织女牌”商标是假的?难道他……他必须谨慎防范。那个叫翠枝的姑娘更让他陷入了云雾之中,她对他的底细了解得不少,是不是也是冲着织女牌商标来的呢?
第四回 换行李差哥中计赠锦囊小姐传情
沱江自九里山流出,纳清白江、柏条河,三水合一,与成都擦身而过,经简阳、资阳、资中、内江,奔腾向前,一直流到金鹅境内。古驿道便是顺着沱江向前延伸。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古驿道上走来一个矫健的身影,他就是省大汉军政府衙门里最能干的差役苏二哥。
苏二哥年方三十,背着一个黄布小方包,脚穿线耳子麻布草鞋,一副商人模样。
中午时分,苏二哥有些累了,想找个地方歇口气再走。刚好前面一棵黄桷树下有一个幺店子,苏二哥走过去,选定一方坐下。
店小二捧来一碗老鹰茶放在苏二哥的面前,问:“客人是只喝茶呢,还是要酒菜?”
苏二哥摆摆手:“不慌,等我先喝几口茶再说!”他只管低头喝茶,目不斜视。
这时,一个白脸书生走进了幺店子。他径直走到苏二哥身旁,将背上沉甸甸的褡裢往桌上重重地一放,扯了一条板凳坐下,敞开外衣,掏出一把纸扇摇着,不停地大呼小叫:“好热,好热呀,热死人了!”
店小二向白脸书生献上一碗老鹰茶。白脸书生瞟了一眼老鹰茶,摇头道:“我从来就只喝茉莉花茶,喂,来两碗茉莉花茶!”店小二端走大碗茶,很快又将两碗茉莉花茶放在桌上,高声吆喝道:“来了,两碗茉莉花茶!”
白脸书生将一碗茉莉花茶推到苏二哥面前:“哥子,请用茶!”
苏二哥忙拱手说:“谢了,我已经用过了。”
白脸书生劝道:“都是出门人,讲啥子客气嘛,茶酒不分家,泡都泡起了,喝!”
苏二哥依旧谦让:“不客气,我真的用过了。”
白脸书生用茶碗盖子敲打着茶碗,自顾吹牛:“这喝茶也是有讲究的,年轻人喝花茶,花茶多淫思;老年人喝沱茶,沱茶明心目。站着喝大碗茶,坐着喝盖碗茶,走路时喝白开水。”
苏二哥看他一眼,没作声。
白脸书生打量了苏二哥一眼,饶有兴致地道:“一看哥子这身打扮,我就晓得你是衙门中办公事的人,我最喜欢与办公事的人打交道了。公事人,两个字:耿直!”
苏二哥心里一惊,又看白脸书生一眼,没有搭话。
白脸书生继续吹牛:“这沿途的县衙门中,我的朋友多得很,内江县衙门中好几个当差的,在我割草草、洗澡澡的时候就是朋友了。”
苏二哥忍不住又看了他几眼,周围的顾客也都拿眼看他。
白脸书生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是内江宏兴号布庄的管事,唉,管事不好当哟,凡是收账的事,就是管事跑路的事,再远的路也得跑。我刚到成都收了几笔账,钱不多,才三百两,但天气太热,背着走路还是有些累!”
苏二哥已听得有几分入神了,不自觉地端起面前的茉莉花茶喝起来。邻桌的人侧耳细听,不由自主地拿眼瞟那桌上的褡裢。
白脸书生两眼看着苏二哥,道:“你哥子一定是到重庆府办公事的吧?”
苏二哥下意识地点点头:“是。”
白脸书生面露喜色:“噫,果然被我猜中了。路上同行便是伴儿,你我真有缘分啊!”
苏二哥只好礼节性地附和道:“就是。”
白脸书生将嘴凑到苏二哥耳边,小声道:“现在的路上不清静,你我结伴儿更好。”说话时,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褡裢。
苏二哥又点了点头。
白脸书生高声叫道:“店小二,拿酒来!回锅肉、爆肚子、炒腰花各来一盘!哥子,我请你,狗咬起来各顾各,吃东西不分你我。”
[1] [2] [3] [4] [5] [6]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