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天下商标
作者:邱成佑
唐际洲脑海里闪出高锦文的模样: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是锦绣娘家派来送亲的,怀疑到他头上实在有些过分了。可这事又非同小可,唉,唐际洲朝妻子摆摆手:“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丢了,你别问了!”
高锦绣却拿出脾气来了:“我当然要问了,我已经是这家里的人了,家里丢了东西,我能不问吗?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唐际洲一想,觉得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可是如何告诉她呢?他想了片刻,模棱两可地说:“一张纸,纸上画有图案,很好看的。”
高锦绣的眼里分明有了泪水,她低声说:“我知道了,如果是我娘家的人拿了,我一定把它追回来!”
唐际洲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新房,他还得去应酬那些没走的客人。刚走到客厅门口,唐际洲又止住了脚步。那个绣花锦囊老是在他心里晃来晃去,弄得他神思恍惚。他得将这事告诉母亲,这可是一件大事。唐际洲迅即来到母亲房里,先向母亲请了安,接着便把绣花锦囊被盗之事说了出来。
唐高氏听了,眉头紧锁,沉声说:“难道出了家贼?洲儿,你先莫声张,我来想主意。你今天还是陪着锦绣回门去,一切事情都当没发生过。”
新婚后的第二天,照例,唐际洲陪伴妻子回娘家,叫做回门。回门完毕,夜晚到家,唐际洲先去向母亲问了安,然后回到卧室,倦意潮水般袭来,他往床上一倒,准备睡觉。妻子高锦绣却将他拉了起来,把一样东西塞给他,轻声问:“你看,丢的是这个东西吗?”
唐际洲只看了那东西一眼,立刻惊呆了:妻子塞给他的是一个红匣子,跟家里那个红匣子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这个红匣子上刻的图案是“喜鹊闹梅”:一枝旁逸斜出的梅花,上面站着两只喜鹊;而家里的那个红匣子上刻的是“大舜耕田”:身披蓑衣的大舜手扶犁把,吆喝着一头大牯牛在田里蹒跚而行。他呆了一会儿,想到事关重大,就对妻子说:“你等一会儿,我去叫母亲来认认,看是不是我们家的东西。”
高锦绣点点头。
唐际洲快速出了屋子。
高锦绣正神思遐想之际,婆婆和丈夫进来了,她忙上前扶着婆婆坐下。唐际洲将那个红匣子捧到母亲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您看这匣子是我们家的东西吗?”
唐高氏双手捧起红匣子,目光在上面迅速地跑了几个来回,两手渐渐颤抖起来。她没有打开匣子,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侄女兼儿媳高锦绣:“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
高锦绣如实回答:“是从我爹房间里找到的,际洲说家里有一样东西不见了,说是一张画有图的纸,我想说不定是弟弟锦文调皮拿走了,回到娘家就偷偷地去找,在爹的房间里找到了这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张纸,纸上画有图案,我就把它拿回来了。”
唐高氏的脸上泛起一层白色,说话也有些气喘吁吁了:“洲儿,你把另一个匣子拿出来!”
唐际洲从写字台最低层右边的暗柜里取出了那个红匣子,递到母亲手中。两个红匣子模样、大小完全相同,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异。
高锦绣在一旁看得呆了,她没想到这两个红匣子原来是一对。
唐高氏将两个红匣子慢慢打开,从里面各取出一张纸,摊开,摆在桌上。两张纸上的图案完全相同:正中为一织女织布,右下角副图为一女子绩麻,左上角有两个字:织女。她抽泣着说:“洲儿,这两个红匣子,是你父亲当年给我下的聘礼,我用它来装首饰。我先离京回家时,只带走了‘大舜耕田’,他用这个我留给他的‘喜鹊闹梅’匣子装了商标,谁知……”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高锦绣不知就里,追问着:“母亲,这个红匣子怎么会在我爹的房间里呢?”
唐高氏张嘴要说什么,头一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唐际洲慌了,忙伸手掐住母亲的人中,叫妻子:“快,快去倒水来。”
高锦绣刚刚出门,唐高氏却忽地睁开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挣脱儿子的手,径直走过去,把门关了,这才转过身来对儿子说:“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就是你舅舅!洲儿,你说咋个办?”
见母亲突然醒了过来,唐际洲已吓了一大跳,听母亲如此一说,更惊得没了主张。
唐高氏眼里闪闪而出的全是复仇的火焰。她轻声对儿子说:“你过来!”
唐际洲随母亲走到桌旁,母亲指着两张图案问:“你能一眼认出哪张图是真的吗?”
唐际洲摇头:“我认不出来。”
唐高氏拈起一张图案,折好,放进“喜鹊闹梅”红匣子里,低声说:“记住,这张是真的!”
唐际洲微微有点儿吃惊地说:“母亲,您装错匣子了!”
唐高氏固执地说:“装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哪张是真的。洲儿,记住我的话!”
唐际洲突然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他正要说话,高锦绣推门进来了。高锦绣双手捧着一碗水,见婆婆已没事了,顿时又惊又喜,端着水呆呆地站在一旁。
唐高氏转过身来,面对儿子和儿媳,泪水长流。她把两个红匣子拿在手里,招呼儿子儿媳说:“走吧,我们到县衙报案去!”
高锦绣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已是晚上了,到县衙去报什么案?”
唐高氏看了高锦绣一眼,没有说话。唐际洲也不说话,他的心已被怒火烧得发烫了。
唐际洲抢先出门,叫管家唐运良备了灯笼,带路前往县衙。唐运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开口问,只得叫了李雄飞和几个家丁,打着灯笼,照着老夫人和少爷少奶奶,小心地往县衙走去。
唐府离县衙并不远,只隔一条大街。唐府一群人夜间拥到县衙大门口,把守门的差役吓了一跳,县衙的差役没有不认识唐运良和李雄飞的,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唐运良上前答话:“烦差爷通报,我们家老夫人及少爷前来报案,事关重大!”
差役不敢怠慢,立刻进里面通报去了。不一会儿,县主簿曾其知出来传话:武大人请唐府的人到客厅问话。
唐际洲和妻子扶着母亲,随曾其知进了县衙客厅。知事武志强早已等候在那里,彼此见过礼,便坐下说话。按县衙的规矩:夜不成公事,再急再大的案子,也不能击鼓升堂,非管不可的案情,也只能在客厅里询问。
唐高氏未曾开口,就先放声痛哭起来,经武志强好言劝慰一番,才止住了哭声。她将两个红匣子摆在桌上,流着泪说完了一切。
武志强听完了,站起来,打开那个“喜鹊闹梅”红匣子,拿出一张纸,展开反复观看:“请问老夫人,这就是那个‘织女牌’商标?”
唐高氏点点头:“是的,但这张商标是假的。”
武志强脸上露出了惊异之色:“唐进士为何要放一张假商标在匣子里呢?”
唐高氏从容答道:“当时他就估计到可能有人打商标的主意,所以仿制了一份随身带着,即使被盗了,真商标也还在。”
曾其知在一旁忍不住问:“也就是说,当时唐进士离开京城回家时,一路上随身所带的只是一个假商标?”
唐高氏点头:“对,是这样的。”
武志强问道:“那么,真商标又在什么地方?”
唐高氏指着另一个红匣子说:“在那里面。”
武志强拿起“大舜耕田”红匣子,打开,从里面拈出一张图案,细细观看,果然又是一张“织女牌”商标图。他找不出两张图有什么区别,只好问唐高氏:“请问老夫人,如何区别这两个商标的真假?”
唐高氏告诉他:“很简单,真商标的正中上下各有一个针眼,假商标没有。”
武志强将两个商标仔细对照了一番,果然看出从“大舜耕田”红匣子里取出的那个商标上有两个针眼,忍不住又问:“唐进士过世在返家的路上,真商标是什么时候送回家的,又是什么人送回家的呢?”
唐高氏的泪水又流出来了:“我丈夫做事从来就精细,他在离京之前就把真商标邮寄回来了。实际上,真商标比他人还先到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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