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天下商标

作者:邱成佑




  唐际洲听这笑声很耳熟,又细看一下那人的身形,原来是翠枝!
  翠枝昂起头,伸手揭开博士帽,轻轻一甩头发,亮出真面目,粲然一笑:“唐少爷,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吧?”
  唐际洲心里一热:“可能是缘分吧,有缘总是能相见,哪怕千里万里!何况我们只隔几百里呢?”
  翠枝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这次不能算缘分,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唐际洲微微一惊:“此话怎讲?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翠枝的眼眶红了,凄楚地说:“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你也是有家归不得。我和你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唐际洲忙叫翠枝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这才急迫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快说给我听,你二哥现在怎么样?”
  翠枝泪如泉涌:“我家又被那些官军占了,二哥至今生死不明!”
  唐际洲的心略为安定了些,他知道林俊杰可能藏到土匪窝里去了,就安慰翠枝说:“你别担心,你二哥肯定是到九指拇那里去了,他不会有事的,等那些官军一走,他就会回家的。”
  翠枝摇头说:“那些官军怎么会走呢?现在是三支队伍住在城里,云南的一个团,贵州的两个营,还有四川一个团的队伍,金鹅城里全是官军,整天闹得鸡飞狗跳的,真正的民不聊生啊!”
  唐际洲不解:“云南和贵州的官军到四川境内来干什么?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翠枝说:“他们都是打着剿匪的旗号进城的,可目的还不都是为了抢夺城里的麻布!”
  唐际洲总算听明白了,有些担心地问:“我家住进了官军没有?”
  翠枝只得将实话告诉他:“你家住了一个连的队伍,你母亲已回到乡下避难去了。”
  唐际洲气极了:“岂有此理,我得回去看看!”
  翠枝阻拦说:“你可回去不得,他们正在四处张贴告示,说你通匪,悬赏捉拿你呢,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唐际洲气愤地说:“我怎么会通匪呢?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翠枝说:“我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那些官军一进城就给你和我二哥按上通匪的罪名,一定是有人暗中与官军勾结,想谋夺我们两家的财产,彻底置我们于死地!”
  唐际洲认为翠枝说得有理,就说:“我们暂且不回去,等风头过去了再作定夺。”
  两人正说着话,徐文富回来了。徐文富与翠枝打了招呼,神色却很不安。
  唐际洲看徐文富的神情有些异样,就问:“今天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徐文富瞄了翠枝一眼,疑惑地说:“我在街上碰着林小姐家的塾师洪剑锋了!”
  翠枝的神色立刻严峻起来:“他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是不是跟踪我来的?”
  唐际洲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这绝不会是巧合,洪剑锋这个人可不简单!”
  翠枝的神情又变得坦然了:“用不着怕他,这里是重庆,又不是在本地的码头上,谅他也掀不起啥大风大浪!”
  徐文富依旧忧心忡忡:“天下袍哥是一家,重庆的袍哥也是会帮他们的忙的。我们应该防着点儿!”
  唐际洲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看着翠枝问:“你来了重庆,今后有什么打算?”
  翠枝不无诧异地看着他,反问道:“我来重庆是为了找你,该我问你呀,你有什么打算?”
  唐际洲已经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就说:“你愿意留在这里,就和我们一起开麻布店吧!”
  翠枝就这样在重庆住下了,兴隆麻布店里又多了一个帮手,三人轮流出去打听消息。翠枝是个生性好动的人,她最喜欢的就是凑热闹,外出时总是女扮男装:头戴一顶博士帽,身着一件青府绸长衫,手里拿一把荣昌折扇,走路时步履轻盈,很像一位潇洒风流的富家阔少。
  这天,翠枝又女扮男装上街闲逛,她走到一条热闹的街道上,见前面围了一个圈子,许多人在看热闹,便挤了进去。原来是一个走江湖的人在卖打药,那江湖客正在叫卖:
  
  大不通,小不通,车前草,兔儿风。牛牛草,麦门冬。腰杆痛,脚杆痛,离不开银丝杜仲。两脚迈不开,就吃云南的走马胎,吃了云南的走马胎,屙尿要冲过街!
  
  江湖客说完就开始卖药,一个蹲在旁边的人站起来帮着收钱。那收钱的人,头戴一顶遮阳草帽,衣着虽是很普通,但两眼炯炯有神,举止落落大方。
  翠枝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那人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人来到翠枝面前,将手中的托盘递过来,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比着手势,意思是让翠枝往盘子里放钱。这人真的在哪里见过,翠枝一边摇头,一边努力回忆着。她突然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金鹅县衙原来的那个主簿曾其知吗?他怎么到这里来了,而且沦落到如此地步?翠枝仔细盯了曾其知几眼,认准是他无疑了,就立刻往住处跑。
  有关曾其知盗走“织女牌”商标一事,翠枝也曾听二哥说起过,没想到自己今天却把他碰上了。翠枝一路小跑回到住处,正巧唐际洲和徐文富都在店里,她一口气把遇见曾其知的事说了出来。三人只激动兴奋了片刻,就沉默了:怎么才能顺利捉到曾其知呢?
  唐际洲说出一个主意来:“曾其知不是在卖草药吗?我们去对他说这里有病人,请他上门看病,只要他肯上门就好办。”
  翠枝说:“这个主意好,我见过他,他没见过我。我去请他来。”
  唐际洲沉吟半晌,只得点头说:“你得小心点儿,说话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三人商议停当,翠枝立即出了店门,直奔卖打药的地方而去。
  时近中午,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卖打药的人也正准备收摊子了。翠枝立刻走了过去,用沉重的语气对江湖客说:“师傅,我家有个人得了怪病,不知师傅能不能医?”
  江湖客一听,眼里大放异彩,急忙问:“得的什么病?你说来听听!”
  翠枝一副很焦急的样子:“双脚发麻,坐久了就会两眼发黑……”
  没等翠枝说完,江湖客就迫不及待地说:“这种病好医,用针灸,保你药到病除!你家住什么地方?”
  翠枝说:“不远,离这里只有几条街,是不是麻烦师傅走一趟,中午饭就在我家吃吧?”
  江湖客爽快地答应了。
  曾其知在旁,脸上很平静,似乎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忙着收拾行头。
  不一会儿工夫,三人就到了兴隆麻布店,唐际洲和徐文富躲在门后,待曾其知和江湖客走进门,两人几乎是同时闪了出来。唐际洲握着黑亮的德国造手枪,指着曾其知的脑袋,厉声问:“曾主簿,你还认得我吗?”
  曾其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并无半点儿惊讶。
  唐际洲感到好生奇怪,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
  曾其知摇摇头,比着手势,依然不说话。江湖客在旁答话说:“他是个哑巴,说不出话。大王,你有事就问我吧!”
  唐际洲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江湖客,便掉过头来问:“你说,你和他是怎样在一起的?”
  江湖客说:“我是在两个月前碰见他的,他当时还会说话。后来有一天晚上,来了一个矮壮胖子,约他出去,回来以后就说不出话了。”
  翠枝插话问:“他是不是舌头被割了?”
  江湖客说:“他的舌头是好的,是让人灌了药,我是卖药的,我晓得这一行的门道。”
  唐际洲又问:“他告诉过你他是什么人吗?”
  江湖客回忆说:“他向我吹嘘过,他是袁大总统的人,现在袁大总统死了,他不敢回京城了,只得暂时流落江湖,请我收留他,他日定当厚报。就这样,我就让他给我当了帮手。”
  唐际洲不再问话,他沉吟半晌,拿起柜台上的纸笔,递给曾其知:“是谁把你弄哑的?你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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