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天下商标
作者:邱成佑
林道清将目光投向大门外,但见两三百个叫花子齐齐站在那里,每人面前一个破碗,有板有眼地哄闹着:有唱莲花落的,有念四言八句的,语言刻毒;几个癞头伸手在头上乱抓,抓得鲜血直冒;更有几个烂脚杆亮出腿来,腿上蛆虫乱爬,恶臭难当。那笃笃的声音正是他们一齐用手中的打狗棒敲打大地而发出的。林道清怒火万丈,但他情知不能莽撞,只是吩咐洪剑锋:“把大门关了!”
林府的两扇朱漆大门沉重地关上了,把一切烦恼和喧嚣都关在了门外。
臭虫给了麻大头一些银钱,让他打发弟兄们吃顿午饭,自己则和麻大头在一家酒馆里喝酒。两人一边喝酒,一边想着报复林家的新主意。
这时,打更匠范驼背从酒馆外走过,麻大头急忙把范驼背叫进来喝酒。多了一个酒友,酒话也多了。麻大头问打更匠:“城里有新鲜事没有?”
范驼背说出一件新鲜事:“昨晚河边上发现一具死尸,今天一整天也没人去认领。”
麻大头放声大笑起来,他脸上的麻点像颗颗圆豌豆滚动起来:“好事情,好事情,我去认领了!”
臭虫倏地明白了麻大头的心思,立刻举起酒碗,提议:“为麻大哥找到亲人,干杯!”哐当,三只酒碗碰在一起。
这晚下半夜,麻大头叫来两个弟兄,低声向他们俩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两个弟兄兴高采烈地去了。
次日晨曦微露。林家的两扇大门缓缓打开,一具死尸顺着门缝訇然倒在地上,像一截沉重的木头。一群乞丐蜂拥而至,齐声高喊:“打死人啰!出人命啰!林家打死人啰!”
街坊闻声跑来,叫花子越来越多,林家大门口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很快就有了痛哭声,一个女乞丐捶胸顿足号啕大哭起来:“我的三叔呀,你死得好惨啊!是哪个黑心萝卜害死了你呀?”紧接着,痛哭声洪水般泛滥开来,汹涌澎湃,铺天盖地,有的哭“姑爷”,有的叫“舅父”,有的哭“干爹”……一会儿工夫,整条街都被堵塞了。
林家的大门又一次紧紧地关闭了。
麻大头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他叫人写了两张状子:一张是各坊各街首事和百姓的公禀,另一张是“尸亲”代表的控告,两张状纸同时递进了县衙,状告林道清仗势欺人,打死了讨饭的乞丐。
武志强一看是人命重案,立刻命主簿曾其知带了仵作和差役,前往林家门口验尸。仵作把死尸用火酒喷洗之后翻来覆去检验,验得颈项有绳索勒痕,小腹有脚尖踢伤一处,为致命伤。验尸完毕,填上尸格验单,曾其知又让“尸亲”和公禀人签押,算是立案了,随后回县衙,向武志强禀报。接着,曾其知经县知事授意,重新来到现场,当场宣布裁决结果:责令凶手三天内投案自首,由地方公正人士妥商死者安埋办法。
林道清无奈,只得叫洪剑锋出面张罗后事:在饭馆里安排流水席,供“尸亲”一日三餐来此开饭,等候地方公正人士商量结果。“尸亲”越来越多,每天饭馆里车水马龙,吃饭的人络绎不绝,地方公正人士的商量结果却迟迟没有出来。林道清本为商标失踪之事郁郁寡欢,又经此一闹,急火攻心,躺倒在床。
林俊杰和洪剑锋守候在床前,陪着他说话。
洪剑锋说:“我有办法可以了断。”
林道清也不多问,只是轻轻一挥手:“你立刻去办。”
洪剑锋将曾其知约到一家酒店里,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谈事情。
洪剑锋说:“只要主簿大人把这件事摆平,我家老爷说,保证给你一个君子作谢!”
曾其知淡淡一笑:“梅兰菊竹是四君子,竹林七贤是七君子,不知洪先生说的是四君子(四百两银子)还是七君子(七百两银子)?”
洪剑锋心里暗骂,脸上却赔着笑说:“当然是竹林七贤啰!”
曾其知点点头,轻声说:“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没事了。”
不到半天工夫,林府再也没了乞丐的影子。
第六回 铭血仇唐府报案娶双妖少爷成婚
这天清晨,唐际洲照例去母亲房里请安。
母子俩说了些闲话,唐高氏忽然说:“洲儿,我给你定的那门亲事,你如果满意,就择个吉日把婚完了吧!”
唐际洲不禁一怔,忙支吾道:“母亲,最近家里一直不太平,况且生意上还有很多事需要孩儿去办,我看这婚事还是搁一段时间再说吧?”唐高氏说的那门亲事,是指高师大的女儿高锦绣。唐际洲见过,那姑娘生得极是清秀温柔。不过,他是留过洋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能容忍这种包办婚姻,于是以前母亲提起时,他总是找借口拒绝。
唐高氏这回的态度却是毫不含糊:“正是因为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我一定得娶个儿媳回来冲喜,越快越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唐际洲只得不作声了。
唐高氏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锦绣是我娘家的侄女,你也是亲眼见过了的,不但人长得好,性情也好……”
唐际洲嘴里应着,脑海里却倏地晃荡出翠枝的身影,沉吟了好一会儿,还是只好吐出了一句话:“孩儿一切听母亲安排!”
唐高氏旋即叫管家唐运良准备了聘礼,连同唐际洲的生庚八字,给高家送了过去。高家也立刻把女方的生庚八字送了过来,唐高氏让八字先生合了男女的八字,选定了黄道吉日。
十月初八这天,唐际洲成亲。唐府张灯结彩,吹吹打打,鼓乐喧天,芳邻来贺,挚友驾临,好一派热闹景象!一乘大花轿抬进府来,唐际洲与高锦绣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新郎新娘入洞房。
宾客散尽,唐际洲闷闷地坐在床上,不禁又想起了翠枝窈窕的身段、活泼的面容,心中充满了惆怅。他忍不住用双手蒙住了脸,可那些生动的细节,仍然要把他的手背击穿。心里空荡荡晃悠了好久,他又想起了母亲唐高氏的不容易,叹了一口气,走近新娘,用米尺揭开了高锦绣的红盖头……
清晨,唐际洲很早就醒来了。新婚之夜没有给他太多的激动,反而使他平添了心猿意马的思绪,他又想起了翠枝。翠枝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姑娘呢?她此时此刻在干什么?她知道他结婚了会怎么想?他和她还有相逢的机会吗?过了今天就是明天,未来的日子怎么样?生活的帷幕遮得严严的,那么神秘,不透露一丝消息。
唐际洲轻手轻脚地起了床,走到写字台前,打开了最底层左边的那个暗柜,将手伸了进去,摸索一阵,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他的心一阵紧缩,额上沁出了冷汗:翠枝送给他的那个绣花锦囊不见了!
他本想睹物思人,谁知那个绣花锦囊不在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情!
那个绣花锦囊里装的是“织女牌”商标的一半,这个秘密只有他和母亲知道,谁会偷去这个绣花锦囊呢?
唐际洲镇静下来,重新将暗柜里搜索了几遍,那个绣花锦囊真的不在了。他移步到了右边,打开了最底层右边的那个暗柜,伸手往里一摸,红匣子还在里面,真是万幸!幸亏他当时多长了一个心眼儿,将红匣子和绣花锦囊分放在了两个暗柜里。要不然,这次失去的将是“织女牌”商标的全部。他慢慢地站起来,茫然四顾,目光落在床上的妻子高锦绣身上,他又想起了在袍哥码头当三爷的高师大,心里一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锦绣早已醒来,见丈夫在寻找什么东西,她本想询问,可刚刚新婚,免不了有几分羞涩,她终于没开口,穿衣起了床,站立一旁,陪着丈夫发呆。
唐际洲见妻子那副模样,越发怀疑此事与她有关了。他忍不住发问:“你打开过这个柜子吗?”
高锦绣细声细气地回答:“我没有,我一直坐着没动,新娘子第一天是不能随便走动的。”
唐际洲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唐突,便缓和了语气,委婉地问:“昨天有人单独进过这屋子吗?”
高锦绣略作回忆,答道:“我弟弟锦文进来过,他是来和我告辞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什么东西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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