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惊天劫钞案

作者:伊 梦 丹 亚




  “是吗?那敢情好。郑二爷,借您吉言。什么时候遂了我的愿,让我和——”赛秋香激动起来,正想坦陈胸臆,却被郑小山打断了话头。他转而问道:“刚刚我见那位客人塞给你一张票子,好像是100元的。新鲜,我还没见过呢!”
  “喏,给你。”赛秋香从旗袍大襟里抽出刚到手的百元大钞,爽快地隔窗递给郑小山,“这吴二爷真是大阔佬。这样的大票,他有整整一箱,10万块呢!”
  “什么,10万?”
  “可不。说是从安徽来泰县做米生意的。昨儿一进门,就叫叫嚷嚷地要在我屋里留夜。‘大骨朵’说不合规矩,他不说二话,亮了一箱子大票,还晃着报纸作证,说是中央银行刚发行的。这位爷是逛窑子的行家,摸透了鸨儿的心思,见‘大骨朵’瞅着一箱大票子两眼发直,索性连钱带箱子都存到她屋里了。说是要在小红楼尽着性子乐几天,钱存在她那儿,用起来方便还保险。您想想,守着这么个阔客,‘大骨朵’还能不一百个顺着捧着,随他变着法子玩乐? ”
  “秋香姑娘,这张大票能不能……借我用用?三天后准还你。”听完赛秋香一番学说,郑小山盯着百元新币入神,似有所悟,突然问道。
  赛秋香极爽快:“瞧您说话外道。什么借不借的,我知道你们手头紧,只管拿去用好了。说实话,我早就想让您和唐大哥手头宽裕点儿,可鸨儿把‘姑娘’的私房钱看得贼严。趁这会儿‘大骨朵’没在,您快揣上吧!”面对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郑小山,赛秋香实心实意。郑小山知道赛秋香误会了,可此时此刻不便多解释,只谢了一声,匆匆离去。
  昨天,从郑小山带回的《中央日报》上看到大面额法币公开发行的消息,唐铁锁心口悬了多日的石头落了地。当初,领着弟兄们走上劫道的路,实在是逼上梁山。及至得手,又发现是一块烫手的山芋。48箱大票,太多了!唐铁锁为此愁肠百结。悄悄给“广东嫂”包了一万元,一直怕她出纰漏。见天守着这笔巨款吃苦受罪,却不知什么时候能用这笔钱让弟兄们吃饱穿暖、过上体面人的日子。现在好了,既然大额法币公开发行,那就马上把钱给弟兄们分了,各奔东西,任凭各人随心所欲地花去。
  然而,唐铁锁的如意算盘被告别赛秋香回到疗养院的郑小山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大哥,你算计得太早了!”
  他说:“这么大一笔款子,人家就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兴许正张了网等我们钻呢!不说别的,光凭钞票上的号码,就能把我们逮住。”关于币号上的窍门,是郑小山见到赛秋香手头那张新币后触发的警觉,也是他向赛秋香“借”钱的原因。
  被郑小山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唐铁锁沮丧了,但不服气:“那——,难道白干了?”
  “怎么能白干?”郑小山诡秘一笑,压低嗓门,对唐铁锁附耳轻言了一条锦囊妙计。岂料唐铁锁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干不干,鸡鸣狗盗的事不干!”
  郑小山又好气又好笑:“我的大哥,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十万换十万,不少一分一厘,怎么是鸡鸣狗盗?”
  冷静一想,唐铁锁转过弯来,可还是有些不放心:“那——换到手的十万块用完了呢?”
  “咳!”郑小山成竹在胸,“有了这笔钱,弟兄们还呆在疗养院受憋屈干吗?趁早各奔东西。人人怀里揣上一笔,天南地北慢慢花去。中国这么大,上哪儿去查对?”
  唐铁锁释然了,郑小山又皱起眉头:“先别乐,眼前还有一道坎儿迈不过去呢!”他愁着嫖客“吴二爷”存在小红楼的钱箱怎么打开,总不能动家伙硬撬吧?
  这下轮到唐铁锁乐了:“瞧你,急晕了头。亏你跟我这么多年,连我的大号都忘了。”
  郑小山一拍后脑勺,连骂自己,怎么连大哥出身铜匠世家都给忘了!
  华灯初上,用赛秋香借给的100元置办了两副“行头”,唐铁锁和郑小山打扮成富商阔少再进小红楼,把“大骨朵”看呆了。郑小山心里鄙夷“大骨朵”眼皮子太浅,嘴里却大大咧咧:“小意思。从前的老长官退出军界进商界,发了,让我们两个弟兄去帮帮忙。三十年风水轮流转,贫贱富贵,本就没个定数,你说是吗?”说罢,谢绝了“大骨朵”推荐的所有“姑娘”,色眯眯地看定“大骨朵”道:“别费心了,我就喜欢你这号大脸盘大奶子大屁股的娘们儿。今晚,你陪我一醉方休!”
  “大骨朵”在烟花丛中滚了半辈子,对男人各种色癖见多了,毫不为怪,甚至有几分暗喜:还有人专好“小牛啃黄草”!看来我还没到人老珠黄的份儿上。她那张一笑就掉粉渣的银盆大脸绽开了,笑得合不拢嘴:“得,要喝酒要吃奶都随你,老身今天就陪您个痛快!”
  由郑小山缠住“大骨朵”,是计划的重要一环。把“大骨朵”灌醉后,再由唐铁锁溜进她屋里,用家传的开配锁手艺打开“吴二爷”存放的钱箱,用10万新币换10万新币,移花接木。
  唐铁锁厌恶“大骨朵”对他和郑小山前倨后恭的作派,撇下郑小山,径直去了赛秋香的房间。当他终于把赛秋香温软丰腴的身躯搂进怀抱,千言万语直涌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突然迸出一句话:“秋香,我要娶你!”
  “铁锁哥!”赛秋香忽闻唐铁锁要娶她,仰起了贴在情人胸上的脸,如闻天籁。
  唐铁锁看出了秋香脸上的疑惑:“别担心,‘大骨朵’就是开出天价来,你的赎身钱我也拿得出。不信,你看——”顺手把刻不离身、放在床头的咖啡色麂皮公事包扯开,露出满满一包百元大钞。
  赛秋香看得眼睛发直,嘴唇发绀,双手按胸,像是喘不过气来。
  唐铁锁不敢说出真情,顺口编排:“跟着老长官跑腿,第一笔生意就大发了,分个零头都够咱们半辈子嚼谷!”
  赛秋香依然恍若梦中:“天爷,这就像梁山好汉劫了生辰纲么!”
  言者无意,闻者有心。赛秋香顺口一句比方,恰恰道出了唐铁锁展示的大钞的来路。刹那间,唐铁锁脸色大变。
  “铁锁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赛秋香的惊唤提醒了唐铁锁,他镇静下来,勉强一笑:“没什么,初学生意,太操心,觉睡少了点儿。秋香,劳驾给支烟。”
  赛秋香听话地爬下床,从茶几上取过一支“哈德门”递给唐铁锁,却不划火柴,反去翻弄唐铁锁挂在衣架上的衣裤。
  看到穿一身碎花小褂散脚裤,撅着浑圆的屁股在衣架前忙忙碌碌的赛秋香,唐铁锁心里好不温馨。“嘿嘿,”他一边用大脚趾轻轻踢了踢她的臀部,一边懒洋洋地问,“你在翻什么呢?快给个火呀!”
  “我不正找你那个‘洋取灯’嘛!”
  “别费劲了,丢了!”唐铁锁顿时没了抽烟的兴致。
  “丢了?在哪儿丢的?怪可惜的,那可是你——”
  唐铁锁不让赛秋香唠叨,心一沉:从劫车到现在,堪称一切顺利。唯有那个心爱的樱花打火机丢了,成了一块心病。唐铁锁一遍又一遍回忆自己在劫车现场的每一个动作,终于不得不懊丧地承认:立卧俯屈之际,打火机完全可能滑出衣袋,掉在劫钞现场。
  他暗祈上苍保佑,千万别掉在旁人可以发现的地方!要那样——每念及此,他就猛打冷噤,不敢再想下去。
  
  根据对小红楼情况的调查,东方川认为,安徽米商吴万发的10万元大额法币极可能是在这里被人调包了,因此,很有必要进去摸摸情况,寻找调包人的线索。
  也是巧,东方川和唐铁锁一样,第一次进门就“点秋香”。
  东方川“点秋香”是有意而为。吴万发交代:在小红楼销魂两度,陪他的“姑娘”叫秋香。而赛秋香接待东方川,却出于无奈。自从唐铁锁许下要娶她的诺言,赛秋香的心就不在小红楼了,恨不得立时三刻与她的铁锁哥拜天地进洞房。一般客人点她,她总是称病回避。“大骨朵”知道如今的唐铁锁“乌鸡变了金凤凰”,为赛秋香高价赎身乃指顾间事,对她的拒客,不得不反主为仆地忍让着。东方川最初开口“点秋香”,她还主动为之推挡,可待到东方川搬出“我是省警总队大队长的表弟”的牌子,“大骨朵”就顶不住了。招架不住“大骨朵”低声下气的求告,赛秋香只好答应接待东方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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