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惊天劫钞案
作者:伊 梦 丹 亚
接待是接待了,全无热情。她只是纯职业性地寒暄几句,道:“二爷,您抽烟!”递上一支“三炮台”。
东方川不抽烟,可还是接了过来。见赛秋香正要擦火柴,心里一动,突然想起随身带着那个劫案现场拾到的樱花打火机,抱着姑妄一试的心理,掏出来,在赛秋香刚擦燃火柴之际,抢先一步,“咔嗒”一声,打出了蓝色的火焰。
仿佛樱花打火机伸出了无形的钩子,把赛秋香一双水盈盈的大眼死死钩住,直至火柴燃尽烫了手,才“哎哟”一声扔掉。
东方川心头一亮,有门!她见过!嘴里却故作不解:“姑娘,怎么烫手了!”
赛秋香不答却问:“二爷,您这个‘洋取灯儿’……”
“这个?”东方川就手一抛,让打火机半空翻个筋斗,又稳稳接住,故作炫耀,“没见过吧?”
赛秋香不无失态地一把抢过,反复端详。
“这可是东洋货哟!”东方川画龙点睛地提醒。
赛秋香终于认定了:“没错。二爷,您这是从哪捡的?怎么和铁锁哥的一模一样?”
“捡的?铁锁哥?”
赛秋香脸一红:“咱俩是——同乡!”见东方川一脸疑惑,索性敞开了喉咙吹嘘。三言两语,把唐铁锁的来龙去脉勾勒如画。东方川心花怒放,说出话来却是兴致勃勃听故事的腔调:“这么说,你的铁锁哥还是抗战英雄?”
“可不!要不然,我怎么说您这‘洋取灯’是拾了他的呢!像这种从日本鬼子手上捡的洋捞,泰县城里独一份!”赛秋香更加认定了东方川掏出的樱花打火机非唐铁锁莫属。
“那不一定。我这也是打日本的战利品。”东方川抛出一句,扔下云山雾罩的赛秋香,扬长而去。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东方川一出小红楼,立即派员赴第九荣军疗养院秘密提取了唐铁锁的指纹,与留在吴万发钱箱里大额钞票上的指纹比对完全吻合!联系此前此后的一系列疑点,可以断定,唐铁锁是劫钞案的作案人无疑!
乐极生悲 喜庆之日伤离别
措手无策 恻隐之心惜英雄
今日鸿宾楼,泛漾着一派火爆的喜庆气氛。
东方川“点秋香”的第二天,赛秋香就把发现樱花打火机的事告诉了唐铁锁。唐铁锁听罢大惊。凭直觉,认定那就是他遗落在劫钞现场的心爱之物。“小白脸”嫖客说他也是抗战英雄,打火机是从日本人手上缴的,肯定有诈,这更暴露了“小白脸”身份可疑。他很有可能是警察局的探子。意会至此,唐铁锁眼前一阵发黑,流了一背冷汗。可冷静下来一想,如果警察已经盯上了他,为何不下手直接去荣军疗养院逮他?莫非“小白脸”手里的樱花打火机与他丢的真是巧合?但他不敢存太多的侥幸,当即决定,马上与赛秋香成亲!婚后,立即携妻离开泰县这个是非之地,远走高飞。
消息传出,疗养院里炸了营,弟兄们闹闹嚷嚷,都要讨“唐头”一杯喜酒喝。按唐铁锁的本意,不想大操大办,过于张扬容易惹事,可以“川拐拐”为首的一伙弟兄高低不允。唐铁锁屈从了:办酒,十桌。可有一条,荣军弟兄抓阄,逢五抽一,只能来八十人作代表,以免动静太大。
婚宴定在泰县城里名气最大的鸿宾楼。
吉时良辰,鞭炮阵阵,喝彩声声,男乐女笑,一片欢腾,鸿宾楼二楼大餐厅里闹翻了天。连一直心存忐忑的唐铁锁都暂时忘了怕招人耳目的忧虑,满脸泛笑,接受贺客祝福,体味着十字披红、礼帽花翎做新郎官的乐趣。他不时瞟瞟身边凤冠霞帔、浓妆艳抹、喜气洋洋的新娘赛秋香,好不开心。
小红楼鸨母“大骨朵”今天最为活跃。头天与唐铁锁的代表郑小山谈判,她开口索要几近天价的赛秋香的赎身银子,郑小山一口应承,当场兑现,使她既有里子又有面子,所以今天她十二分地卖力张罗。临开席,她一把拎起郑小山:“快去楼下柜上打电话,请一队洋鼓洋号洋吹打,再请一个‘八音’班子,洋的土的全要,呆会儿散了席热热闹闹地送新人入洞房。”
郑小山本不想违逆唐铁锁“不要太招摇”的意思,可又觉得“大骨朵”的安排有道理,总不能让一对新人冷冷清清地进洞房吧。于是遵命办理。可下楼还不及打电话,又匆匆回到楼上,把唐铁锁拉到一边,悄声报告:“大哥,鸿宾楼让警察‘包饺子’了!”
唐铁锁闻言一颤,手中筷子落了地!
“铁锁哥,出啥事了?”赛秋香见状关切地问。
“乐极生悲!”唐铁锁差点儿脱口而出。正是赛秋香一问,使他镇定下来,抓住郑小山的手用力一握,轻声叮嘱:“兄弟,稳住,天塌下来我顶着。”
郑小山的眼眶顿时泛红。
唐铁锁一瞪眼:“别让人笑话!去,请他们当官的上楼来。”
片刻,郑小山领来了警服肃然的东方川。
东方川一上楼就看准了唐铁锁。一则,根据樱花打火机提供的线索,特侦组已经盯上唐铁锁;二则,今天唐铁锁端坐首席,全身新郎官的鲜亮打扮十分醒目。然而直面相对,东方川对唐铁锁一身类似戏台上正派武生的英气暗暗叹服。倘非证据确凿,东方川真不相信巨钞被劫出自唐铁锁这伙伤兵之手。事到如今,东方川不能不挥泪斩马谡了:今天已是9月23日,是“委员长”破案限期的最后一天。而且,唐铁锁的匆匆结婚表明他即将远走高飞。再不动手,等待东方川的只有人去楼空。为防万一,东方川调集了大批警力,把鸿宾楼围成了铁桶。但他真希望不动武,甚至不破坏眼前欢天喜地的气氛,至少在表面上……
猛然见到身着警服的东方川,“大骨朵”先是一惊,继而有所悟,但她应变极快,一脸讪笑地迎上前:“哟,今儿个我们姑娘姑爷真有福气,连警官都来贺喜。来来,抽根喜烟。小山子,木橛子样愣个啥?还不快给警官先生安排座儿?”
东方川一脸微笑接过烟,紧盯唐铁锁,不慌不忙地掏出了樱花打火机。“咔嗒”一声,火苗升起。
唐铁锁眼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沮丧。
随着打火机的出现,赛秋香也认出眼前这位年轻警官就是前天到她房间“打茶围”的客人,像触了电般从座上弹起来,手指东方川,哆哆嗦嗦道:“原来你是——”
没容她再说下去,唐铁锁一把按住新婚妻子,怕她再说出什么刺激对方的话来。眼下,如何才能不扰乱婚宴的气氛,他与东方川想到一块了。于是,他两步抢到东方川面前,压低声音:“长官,赏个脸,借一步说话。”
东方川紧随唐铁锁绕到屏风后,刚站定,唐铁锁对他一抱双拳:“长官,什么都不说了,我认命。长官放心,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决不为难长官。只求动静小点儿,别扰了弟兄们的席。这一顿好吃好喝,弟兄们不容易呀!”
东方川的心被狠夹了一记,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神态极为诚恳。
按照唐铁锁与东方川的约定,今天,婚宴照常举行,宴罢唐铁锁得跟东方川走人,但不绑不铐,两人像朋友一样手牵手地下楼出门。
约定达成,东方川没事人一样,应唐铁锁之请,在主桌的上席款款入坐,笑容可掬地与满桌宾客推杯换盏,寒暄谈笑,完全是一个普通贺客的作派。同桌的“大骨朵”、郑小山一干人大眼瞪小眼,如坠五里雾中:这位警官今天一身戎装来闯席,难道不是找碴儿的?连新娘子赛秋香也糊涂了,不知道唱的哪一出?
婚宴波澜不惊,照旧闹哄哄。
酒至半酣,伤兵“川拐拐”与人斗酒喝多了,小腹发胀,涌上阵阵便意,起身离座下楼方便。刚到楼下,吓得尿意全消:楼下黑压压一片荷枪实弹的警察!“川拐拐”魂飞魄散,跌跌撞撞爬回来,扯开嗓门大喊一声:“弟兄们,警察抓人来了!”
顿时,鸿宾楼二楼炸了锅,大伙惊落了手中的筷子,撞翻了面前的酒杯,拖倒了屁股下的条凳,泼洒了一身的汤水,大呼小叫,乱作一团。
“都坐下!”唐铁锁见状大吼一声,“这是冲我来的,没你们什么事!”
唐铁锁这一吼真灵,近百名伤兵重又安静了,只是再不提筷子,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主桌,目光集中在坐首席的唐铁锁和端坐其侧的东方川身上。东方川暗自叹服唐铁锁的权威,更叹服刚才他雷霆一吼的弦外之音:“这是冲我来的,没你们什么事!”分明提醒他的弟兄们,把天大的事往他一人身上推。东方川预感,很快将在审讯室里与唐铁锁过招的对手戏,会很不好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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