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惊天劫钞案
作者:伊 梦 丹 亚
然而,“福兮祸所倚”。突然收到恐吓信,他似乎笑得太早了。
一阵悦耳的歌声把冥思苦想的史云同惊醒。一路哼唱的夏竹影归来进了客厅,骤见沙发上仰躺着的史云同,大惊失色:“史……史厅长,你怎么躺在这儿?”
史云同好笑。这是我家,哪里不能躺?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对夏竹影的一脸惊色疑窦丛生:夏小姐今天怎么了?陡然,一道闪电划过脑际:难道是她?夏竹影的脸色骤变,引发了史云同的猜疑。
史云同当然不知道,如果不是夏竹影在省警总队审讯室碰巧见过吴万发,又碰巧曾发现吴万发与他在公园小卖部密切交谈的一幕;如果不是史太太随口告知夏竹影,吴万发与他在书房用日语对话,从而加深夏竹影的怀疑,他今天根本不会收到恐吓信。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阴”吧。
夏竹影转身上楼去了。一会儿,史太太愤愤的声音打断了史云同的疑思。“老头子,你说气人不气人!好好的,说不干就不干了!”他一直睁着眼,却不知太太何时从楼上下到客厅,站到了他面前,只是恍恍惚惚地问:“不干?谁不干了?”
“还有谁?你当宝贝样儿从重庆千里迢迢请来的千金小姐呗,人家辞职不干了。”
“夏小姐?辞职?为什么?”
“人家要结婚了!”
史云同长嘘一口气,仿佛心里掉了一块石头。难怪夏小姐进门一脸喜气,原来是鸾星高照了!看来,对她的怀疑是多虑了。
排除对夏竹影的怀疑,并未消除史云同的危机感。不管恐吓信来自何方“土地”,带来的威胁都一样。看来,泰县是呆不下去了,与其祸事临头躲避不及,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所幸几十箱大额法币已到手,“梅公馆”不是让我“速送皇军”吗?那我就亲自押送,名正言顺地交差,不能算擅离职守。不但如此,百分之一的危险要作百分之百的防范,“亨得利钟表行”也应立即停止活动,毁掉一切特工器材和证据,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分散脱逃。吴万发更要尽快离开泰县,再也不能招摇过市了。
盘算妥当,史云同抓起电话,首先证实了电话没有被人接线监听的异常,再用密语向钟表行下达了简捷的命令。放下电话,他又想起夏竹影,虽然怀疑排除,但还是不能让她见闻太多,尤其是今晚的行动。那就让她——
由于对自己的应对之策很满意,史云同一度丧失的自信心又慢慢恢复,不慌不忙地从酒柜里取过一瓶法国红葡萄酒和两只高脚杯,径自上楼,敲响了夏竹影的房门。
应声开门的夏竹影非常惊讶:“是您?!”
“怎么了,夏小姐,不欢迎我?”
史云同的疑问惊醒了夏竹影,她意识到自己瞬间的失态,忙掩饰道:“啊,不不。我只是想这么晚了,您还……请,请进!”
史云同不急于解释,径自进门坐下,把酒瓶酒杯搁在小圆桌上,眼光一扫,见夏竹影屋里有些零乱,一口已经整理好的藤箱外带一个包裹稳稳地放在地上,不由一笑:“夏小姐在整点嫁妆吧?”
夏竹影既羞且窘,低眉一笑,满脸绯红。
史云同感慨系之:“夏小姐慧眼识才俊,选中东方警官,真乃天作之合。这世上又添了一段良缘佳话呀,可喜可贺。”
“谢谢史厅长。您过奖了。”夏竹影仍低着头,不敢正视史云同,声音小得像蚊子。
“中秋佳节,欣闻夏小姐的喜讯,史某特来预敬喜酒一杯。祝你们鸾凤和鸣,夫唱妇随,一生幸福!”史云同斟上两杯酒,一杯递到夏竹影面前。
从一开门发现史云同拎着酒,夏竹影就下意识地生出警觉。面对史云同递来的酒杯,她视同一块烧红的火炭,连连摆手:“不不!”她心思极快地找了个托词:“对不起,这几天身子不爽,断不敢沾酒,请厅长原谅!”
史云同有些扫兴,不无遗憾地感叹:“女人不幸哪!可以理解。不勉强,不勉强。”转眼瞥见桌上有夏竹影喝剩的半杯清茶,又建议:“那就以茶代酒吧。否则,岂不成了夏小姐对史某的由衷贺意拒之不受?那可不吉利呀!”说罢,放下酒,殷勤地提起桌上的暖瓶,为夏竹影斟满茶杯。
夏竹影对史云同拎来的酒陡生警惕,是怕他在酒里做了手脚。如今他只敬清茶一杯,再不应付,就要露破绽了。于是,她爽快地接过茶杯,道一声谢,与史云同的酒杯一碰,喝下一大口。
史云同开心地笑了。
夏竹影开门刹那的走神发愣和对酒的强烈拒绝,使史云同对她刚刚释怀的疑问又涌上胸间。神情举止的异常,说明她并不一定如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过,史云同不愿再多想。既然决定今晚就抽身撤离,那就让夏小姐“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静静地休息吧。适才为她加水时,史云同的小指尖在茶水中飞快地搅拌了一下。夏竹影没有发现这个瞬间完成的小动作,更不知道史云同的小指甲中早已嵌入强力速效安眠药。本来是想混入酒中的,现在只好请一杯清茶代劳了。幸好作了两手准备,史云同为自己事无巨细都虑及万一的周全而自慰。
大日本的制药工业真了不起。史云同眼看夏竹影喝下绿茶不到三分钟,强力安眠药就有了反应,眼皮倦得睁不开,心头窃喜。一边关心地询问:“夏小姐太疲倦了?要不要上床休息?”一边起身把夏竹影往床边搀扶。
顷刻间,夏竹影已困到极致,拼力睁开眼,对史云同看了一眼,想说什么,话没出口,眼皮又不能自制地合上,任由史云同摆布……
运筹帷幄 防空演习设天网
有惊无险 罪有应得成鬼魂
史云同的出逃计划是周密的:还早在迁入泰县之初,史云同的谍报站不但以钟表行作掩护,而且还派出一名叫小野次郎的特工,在城东开设了“一壶春”茶社,用于收集社会民情方面的情报。
泰县城东的地形,有如牛舌,又像马鞍,呈横的“U”形;“战时国道”出城便绕“牛舌”而过。“一壶春”开在“牛舌”一侧的国道旁,而在“牛舌”另一侧,是一家毫不搭界的修车铺。无论茶社还是修车铺,开在城外公路边,为往返过客提供了便利,生意都不错。但谁能想到,这两家生意不同,朝向相反,背靠背的店铺是相通的——从各自的秘密后门穿过一条狭长甬道就互达彼此。修车铺的伙计干了几年全蒙在鼓里,他们的老板实际上是隔行如隔山的“一壶春”茶社掌柜。
今晚,按史云同的安排,先让女佣抱孩子随太太出门,直奔“一壶春”茶社。如一路安全,他再从容脱身不迟。
但不能排除恐吓信出自警特方面之手、他的行动已受监视的危险,史云同金蝉脱壳计划又加了一层保险。在给钟表行下达的命令中,就有一条:让吴万发穿上工装裤,带上鸭舌帽速来史公馆。他和吴万发身高体型相似,脱身之际,他要穿上吴万发的“行头”出门,给门外可能有的监视者造成错觉,吴万发来而复归;而让吴万发穿上他平日的“行头”做他的替身,守到天亮后再撤离。
楼下门铃一长二短,史云同一听便知,“替身”吴万发准时到达。一切依计而行。
次日凌晨,一辆重载的美制“道奇”卡车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开进了晨曦初露的十八铺镇。十八铺镇是江西省抗战区与沦陷区的分界点。过了这个小镇,中间有一段二三十里的国军与日军两不管的缓冲地带,彼端就是日本人盘踞的地界。说也奇怪,在这个敌我对峙,双方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兵戎相见的小镇上,火药味儿浓,商贾味儿更浓。一条歪歪斜斜、长不过百米的青石小街穿镇而过,大大小小的贸易货栈竟占去了大半边街面。匆匆来去的,除了戎装军卒,便是礼帽长衫的商贾。十八铺是彼等从事战时贸易的货物中转站。
这就是史云同选择的逃亡路线。
“道奇”卡车在最后一道路障前被拦下,一个衣衫不整的陆军少尉打着哈欠从路边哨所出来,例行公事查验证件。
史云同一行有备而来,不但持有改名换姓的假“国民身份证”,史云同还戴上了墨镜,唇上黏一撇八字胡,乍一看,已认不出原貌。路遇检查,他抢先跳出驾驶楼,点头哈腰地向少尉敬上一支“三炮台”,再呈上证件,上面写的是民商王福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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