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惊天劫钞案

作者:伊 梦 丹 亚




  对省警总队上下窃窃私传的流言,东方川略闻一二,虽然也很气愤,但并未往心里去。白者自白,黑者自黑,事久自明。可没想到谣言对闻老总的刺激这么大,竟至反常失态!可是,不能为了急于洗刷自己就——
  “总座,卑职理解您的心境。对唐铁锁的审讯卑职一定竭尽全力。但,对目前尚无涉案证据的郑小山和赛秋香,是否暂缓逮捕?对几百名荣军更不要……”东方川婉转进言。
  闻光亮摆摆手:“晚了。郑小山和赛秋香已经逮捕,机动大队也已向第九荣军疗养院出发了。”
  东方川低头闷了好一阵,仰起脸,顽强地向闻光亮作最后的请求:“总座,既然如此,请下令暂不对郑小山、赛秋香和荣军们刑讯逼供,容卑职对唐铁锁再作一次努力。卑职相信,事到如今,他会吐露真情的。”闻光亮眼睛一闪,亮出两点火花,慨然允诺:“可以,再给你半天时间。东方,好好把握,成败在此一举!”
  
  见东方川踱进单人牢房,唐铁锁眼皮都不抬,依然盯着囚窗外一方蓝天,怔怔出神。
  “唐铁锁,考虑得怎么样了?”东方川咳嗽一声,打破静默。
  “有啥考虑?车是我劫的,钱是我抢的,杀头枪毙,我早晚都候着。”唐铁锁一副看穿大限,仰视浮云的作派。
  唐铁锁的态度早在东方川意料之中,对于此时此刻他的心态也了然于胸,索性点破他:“你打什么牌我清楚。前天在鸿宾楼你对你的荣军弟兄交代的那番话,他们听懂了,我也懂了。问你同案犯,你口口声声说请难民帮忙,和难民分赃,就是想保住真正的同伙,让你的患难弟兄分了赃款远走高飞。不过,你编的瞎话太离谱,犯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忌讳!”
  像中了子弹,唐铁锁猛然抬头,狠狠盯住东方川。东方川眼皮不眨地迎住他的目光,不慌不忙地继续打击对手的神经:“可惜,你是一厢情愿。前天逮捕你之后,我们就把第九荣军疗养院封锁了,你的弟兄没一个能迈出半步。别说48箱法币,就是84箱法币,在疗养院里也是一堆废纸!”
  唐铁锁的呼吸急迫起来,又粗又重,眼里喷出火,似乎要把东方川烧化。
  东方川视若不见:“糟心的事还不止这些。现在,几百名机动警察已经开进疗养院,首先当然是里里外外搜个底朝天,谁想在身上藏一张纸片也办不到。接下来,就要逐个对你的弟兄——”东方川顿了顿,终于不忍说出严刑逼供四个字,“采取严厉措施。不逼出劫案同伙和巨款的下落,我们是不会罢休的。我真担心,几百名荣军未必个个都像你唐铁锁,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刀山下油锅都能挺住。只要有一个打熬不住漏出底细,不但48箱钞票对你们将成竹篮打水,恐怕连弟兄们的性命也——”
  “别说了!”唐铁锁猛迸狮吼,“为什么要逼我的弟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不,他们知道底细,肯定知道。所以我们不但要搜查逼供,而且要把和你关系最密的郑小山和赛秋香先行拘捕。”
  “你们抓了小山子和秋香姑娘?凭什么,凭什么?”唐铁锁扑上来,猝不及防地抓住东方川的胸襟,猛力摇晃。
  牢门外,几名看守闻声冲进来。
  东方川并不慌张,摆摆手,制止了看守的救援,轻轻掰开唐铁锁的手,脱下白手套在胸襟上拂拂,对唐铁锁苦笑道:“请你相信,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谁让你硬不合作呢?倘若——”他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狐疑,话锋突转:“你不信?好吧,那就请眼见为实——”
  东方川把唐铁锁领上看守所的岗楼,朝下一指:“看看那是谁?”
  顺眼望去,唐铁锁看得真真切切:神情沮丧的郑小山和赛秋香正被警察押进高墙电网。他不顾一切地俯身大喊:“小山子!秋香姑娘!”
  郑小山和赛秋香闻声仰头,惊呆了,半晌才回应:“大哥——!”“铁锁哥——”没容他们俩再喊第二声,便被押解的警察推推搡搡押进监房,在唐铁锁眼前消失了。
  回到牢房,唐铁锁进门就跌坐在草铺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望着沮丧至极的唐铁锁,东方川不但没有挫败对手的喜悦,反而对眼前这个痛苦不堪的魁梧汉子生出几许同情、怜悯乃至钦佩。这一刻,他几乎失去了对他继续施压的勇气,暗暗道:老兄,别怪我残酷。你只知道牺牲自我,保全弟兄,至今坚不吐实。我同情你们荣军的际遇,也佩服你是一条响当当的硬汉子。可你哪里知道,如今案子已远非你死不开口就能扛过去了……突然,东方川有了绝妙的主意。他从衣袋里掏出闻光亮交给他的军统绝密电报,俯下身,朝唐铁锁一亮:“你看看这个吧!”
  东方川也坚信唐铁锁与日谍案无关,此时此刻,他觉得这份电报便是让唐铁锁开口的撒手锏。
  果然,当唐铁锁缓缓抬头,迟疑地接过电报,才看几行,薄薄一纸就在他手中簌簌颤抖起来,没等看完,他仰起惊愕变形的脸,颤声问:“这是……真的?”
  东方川收回电报,沉重点头,一字一顿:“唐铁锁,你是与日本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抗战功臣,千错万错,可不能错到替日本鬼子帮忙的道上去呵!”
  唐铁锁“呼”地从草铺上站起来:“我——”可刚张口,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去,兀自摇头。
  “还有顾虑?”东方川逼问一句。
  “能不能……”唐铁锁抬起头,“给我一支烟?”
  东方川明白:顽石要开口了!
  
  按图索骥 藏匿款不翼而飞
  军警联手 驱樱谍试谋善策
  
  从9月13日老鹰口劫钞案发,到今天整整12天。
  这12天,在东方川,是忙得席不暇暖。可是,在夏竹影的感觉,恰恰又恨时光流逝太慢,度日如年。这么多天,东方川还陷在办案中,何时能脱身?今天是中秋节,看样子,与东方川并肩依偎,共赏圆月的企盼十有八九要落空。
  想起这些,夏竹影一上午都懒懒的,提不起精神。偏偏偌大的史公馆,一片静谧。史少爷上学了,史太太昨夜又是竟宵“雀战”,现在正沉湎于黑甜乡。就连一向准时去衙门“点卯”的史厅长,夹着公事包下楼走到了客厅,接了一个电话,只“嗯嗯”几声,神色陡见肃然,“噔噔噔”又返身上楼,再不见下来。孤零零的夏竹影百无聊赖,习惯地掀开钢琴盖,信手弹奏,下意识地弹出了二胡演奏家刘天华创作的《病中吟》。这首二胡独奏曲被钢琴一弹,曲中的悲吟、无奈较之二胡更显强烈。
  “请问,这是史公馆吗?”
  一声陌生的询问打断了夏竹影的琴声,但见一位戴金丝眼镜,全身礼帽长衫西裤皮鞋,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已进到客厅,斯文地向她探问。
  乍一见,夏竹影不由打了个冷战:这张脸,好面熟!
  来客见夏竹影的表情,以为有什么疑问,笑容可掬地扬起手拎的一只小巧精致的皮箱,解释道:“在下是本城‘亨得利’钟表行的。史厅长的怀表有点儿小毛病,召我上门来修理。”夏竹影顺眼望去,小皮箱上标有“亨得利钟表”字样,料想是工具箱,便对来客含含糊糊地点头:“你去吧,史厅长在楼上。”心下却奇怪:史厅长什么时候召唤修表匠了?刚才只见他接了一个电话呀!
  因为“亨得利钟表行”向她推荐了一块中意的“西玛海军表”送给心上人,夏竹影对这家久享盛名的钟表行颇有好感,因而虽然来客只不过是上门维修的钟表匠,她仍起身立在钢琴旁目送他上楼,一时又由钟表行转念史厅长,想起史厅长在送表前后体贴入微的关照……突然,她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匆匆上楼的客人,她见过!那天应史厅长之邀游公园,在公园小卖部旁与史厅长密切交谈的就是他!之所以当时就看他眼熟,夏竹影也记起来了:更早几天,她去省警总队找东方川,从审讯室的窗口窥见坐在东方川对面受审的,也是他!
  夏竹影猛地战栗起来,思维顿时有些混乱。她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可却想不明白其中的蹊跷。虽然这一切并非不可理喻:也许这位修表匠被警察抓去是误抓错捕?而史厅长曾说过他与“亨得利”钟表行是老宾东,认识钟表行的修表匠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今天钟表匠上门修怀表,也可能是昨天就预召过的?……然而,尽管这些假定的解释都站得住脚,但夏竹影心里却挥驱不去强烈的不踏实感觉。既然东方川亲自出面提审,钟表匠被抓即便是误会,所涉案子也轻不了。因为东方川正在办的,可是巨款被劫案!再说,史云同虽说素具平民意识,交往不分尊卑,可还没见过他与一介平民交谈时,有过那天与钟表匠在一起时的熟络至密。现在回想,当时他们俩的神情甚至很有几分诡秘。最后,倘若真是史厅长召来修表的,而且是昨天就召唤了的,“亨得利钟表行”有多大的胆,竟敢今天才姗姗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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