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期

龙争虎斗

作者:野 火




  子弹却没有击中“仁丹”矮胖子,只击中了马屁股。马痛,一跳,又一倾,“仁丹”矮胖子以极快的动作右脚脱镫,又趁势一跃,跳下了悬崖……
  江老七追过来,于“仁丹”矮胖子跳崖处向下看去,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保安团员已经赶到,一阵乱枪,向崖下猛射,空谷中传来了清脆的回声。崖很陡,也很高,又是深夜,根本无法下崖搜索,但估计,“仁丹”矮胖子不是摔死,就是被乱枪击毙了。
  江老七一伙回到红卜苴“翠芳园”时,已是凌晨五点来钟了。保安团员个个血迹斑斑,人困马乏,死了一个,伤了三个,可谓损失惨重。对“眼镜”等予以突审,方知此人叫山本太郎,是一个拥有日本国籍的伪东洋鬼子,“仁丹”矮胖子是地道的日本人,叫田中龟一,是这伙人的头头。他们俩的公开身份是雅安的东亚探矿公司的职员,“眼镜”是翻译,“仁丹”是探矿专家。
  第二天,江老七一行将山本太郎一伙押至鹿厂,就地休整了一天。第三天,才押至会理县城,与刘参事一起又对山本太郎一伙进行审讯,发现山本太郎和田中龟一是日本奸细,但是没有像样的口供。
  第三天,陈瑞绶才得知江老七抓到日本奸细的消息。矮县长昨晚一宿未睡。下午,他接到幺舅舅从重庆发来的一封信,使他五内俱裂,悲愤欲绝。
  陈瑞绶从日本回国之后,在上海与一个从小青梅竹马的女子结了婚。幺舅舅在信中告诉他,不久前,他妻子的二兄被日本人抓了夫,后被捅死在无锡市的戚墅堰。他那活蹦鲜跳的八岁儿子陈珂,就在这次日本人抓夫事件中,因为不满二舅舅被抓走,以弹弓射了日本人,被日本人掳走了,至今生死不明。未几,他的结发妻子在日军的一次“清乡”之中被五名日军轮奸,因羞不欲生,第二天就悬梁自缢身亡了。死前,留下了绝命诗一首。
  诗是写在一页练习本上的,以铅笔书就。字迹浅淡,且十分潦草。可见其妻死前痛苦和矛盾的心理,不过从那熟悉的纤细的笔迹看,一望就知是爱妻的亲笔。该信经辗转多处,千里跋涉,又互相转寄,已十分破旧,有一小角已经不见。该绝命诗曰:
  妾身已污难祀祖先
  何颜苟活再事夫君
  冢妇去矣君宜努力
  擒倭驱日匡家卫国
  陈瑞绶痛不欲生,几乎昏死。陈瑞绶取出白绫一束,划破手指,以血赋诗一首书于白绫之上:
  瑞绶自幼学吴钩
  国破家碎应同仇
  报国无门悲日月
  羞为他乡老公祖
  待血迹干后,陈瑞绶小心翼翼地将其妻的绝命诗用血诗白绫包好,置于贴肉的小衫口袋之内,跪地发誓:“皇天在上,亡妻有灵,瑞绶如不斩倭寇,无颜见江东父老!”
  第二天一早,突然小四来报,抓到一名日本奸细。陈瑞绶整好衣冠,听取江老七和刘参事的汇报。一听,就感到问题严重了。他双眉紧蹙,按在小茶几上的手指,不时地弹动着。
  江老七说:“此事关系重大,职部不敢自专,特来向陈县长汇报,请示处置机宜。”
  刘声道:“经二次审讯,山本太郎十分顽固,既不交代问题,也不承认是日本奸细。可是,种种事实证明,这是一宗日本间谍案。田中龟一和山本太郎很可能是来收集政治、军事和经济情报的。”
  刘参事喝了两口水,又继续他的汇报:“一、做生意为何要带手枪?二、马帮夜行,摘除铜铃,马蹄裹布,为何如此鬼祟?三、几副挑子和马驮子中搜出了攀枝花矿石,植物标本集,还有照相机、地质锤、放大镜和照片。特别是手绘的两张图,一张是以攀枝花为中心,标明了周边的地理位置。另一张是冕宁刘部一二四师的布防图。说明这伙人是以做生意为名,进行间谍活动。四、持枪拒捕,打死我方保安团员一名,击伤撞伤人员三名,问题严重。五、现人赃俱获,铁证如山。全部案卷材料和物证等请陈县长验视。”
  陈瑞绶查看了一下证物,感到此事非同小可,经过紧张商量,作出了决定,该案件定名代号为“攀枝花”,由县法政科刘声和县保安团江老七共同办理,同时抓紧查找田中龟一的下落。
  忐忑不安之中,又过了三天。山本太郎仍无可用之口供。田中龟一也无法觅得,既未见人,也未见尸。虽然江老七认为被野兽啃了,但总不能证实。尽管有“保密”和“不得外泄”的决定,可是,抓到日本奸细的消息,宛如旷野中的野火,随风蔓延,会理县城中妇孺皆知……然而,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却有两骑快马驮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他们在县衙堂而皇之地拜访了矮县长。其中一人,居然就是大索而不获的日本奸细田中龟一,陪他而来的是委员长西昌行辕外事室的金主任,他带来了行辕方面的一纸命令……
  “会见”是在县衙小客厅中进行的。眼下,小客厅内气氛十分紧张,矮县长一支支地抽着“红雪苞”,弄得小客厅内散发着浓烈的烟草味。田中龟一趾高气扬,频频敲击桌子,完全没有把“七品芝麻官”和他的“文臣”、“武将”放在眼里。
  田中龟一跷起二郎腿,通过翻译说:他是大日本帝国的国民,是在雅安的东亚探矿公司的高级职员。他和他的下属山本太郎,在商贸和旅游活动中,受到了会理县保安团的骚扰、绑架和劫持。财物器材被抢夺,助手被拘,雇员被扣。现在,他代表大日本帝国,向会理县政府提出,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妥善地处理这一事件。否则,今后的一切后果,均由会理县政府负责。田中龟一强硬地提出了五条:一、严惩“肇事”凶手;二、立即无条件释放大日本帝国国民山本太郎,以及雇员四名;三、立即发还被“劫夺”的全部财物;四、赔偿由这一事件造成的全部损失;五、由会理县政府赔礼道歉,并具结保证不再有类似的行为发生。
  金主任一听,大惊失色,忙说道:“田中先生,请息怒,请息怒。这是误会,是天大的误会。我保证,我方定会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妥善地处理好这一事件。我代表西昌行辕向田中先生先表示深深的歉意。”说毕,向田中龟一深深地一鞠躬,卑躬屈膝到了极点,一身的媚骨、软骨。江老七早已耐不住胸中的“冲冠”之怒了。几次站起来,想发作,均被陈瑞绶示意制止了。此刻,见金主任如此怯懦,心中更是不快。他站起来,大声吼道:“屁个误会,金主任,你要代表西昌行辕,代表啥子牛主任、狗主任,那是你的事,我江老七管不着。我江老七只晓得抓贼,抓强盗。我抓到的是日本奸细。你代表这个,代表那个,你却代表不了会理县,代表不了保安团。今天我江老七给你说明了,你无权代表会理县道歉,我们会理县也决不会道歉!”说毕,从腰间拔出双枪,往桌上一掼:“金主任,你问问这对兄弟肯不肯道歉?”
  金主任被江老七这一搅,搅得勃然大怒。但他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像江老七那样,用那种泼妇骂街的语言,与其对骂。他强压心中的怒火,皱皱眉,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会理县保安团中校团副江老七!”
  金主任搡了搡眼镜:“你怎么能对田中龟一先生这样说话?”
  江老七的回答却也十分爽快:“!老子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要你龟儿子来管?”
  这确是孔夫子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这场搅屎式的胡搅蛮缠,把金主任搅噎得急火攻心,他以手指江老七,“你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瑞绶果断地说道:“江团副,请稍安勿躁,本县自有话说。”他冷静地质问田中龟一,几番诘问后,他说道:
  “现本县阐明立场如下,请刘先生记录在案:一、田中龟一没有委托和授权之书证,所以在现在和这以前,代表东亚探矿公司,代表大日本帝国,这‘代表’不能成立;二、东亚探矿公司是在中国的土地上注册,其人员与经营活动应遵守中国之法律。但是,本县手上的证据足以证明,田中龟一一行从事了中国法律不允许的活动,且导致一死三伤,问题严重,田中龟一一行应对此承担应负的责任;三、对于田中龟一刚才表示的抗议,本县根据上述的三点立场,不予接受。田中龟一,你听清楚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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