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期

龙争虎斗

作者:野 火




  解谶矮和尚对香客微微一瞥,心中已知十之五六,却处之泰然,合十施礼,含笑道:“请大施主先赐香火,贫僧有礼了。”
  墨镜香客取出四十枚银元,一下投入香火箱中,说:“请大和尚净室一解,可乎?”
  矮和尚笑笑,又一个双手合十,道:“谢大施主布施,请!”
  二人来到解谶矮和尚的净室之内,坐定。
  矮和尚问:“大施主求解谶,贫僧浅薄,解财?解禄?解福?解寿?”“解人。”“哦,解人?岂不闻解者自解,不解者不解。不解亦解,解亦不解。大施主,贫僧解曰:解人人不解,不解人亦解。解人人解,不解人不解。因之,此谶无解。”“何为无解?”“大施主,心诚则灵,灵则自解,无需他解,更无定解。”
  墨镜香客听了,一笑,道:“好一个‘无需他解,更无定解’,此谶解得好,解得妙,足见大和尚功力。今在下尚有一事,请大和尚解之,务求定解。”
  “请大施主但讲无妨。”“大和尚俗家可姓耳东陈?”“贫僧俗家无姓。”“那么,大和尚可否来自苏吴?”“贫僧是四海漂泊,是浅水浮萍,无根。”
  墨镜香客也不再问,只是掏出八十枚银元,往净床上轻轻放下,低声道:“请收执,速走!”又口占一首曰:
  红叶数枝枝叶红
  烽火狼烟遍江东
  若问真经何处寻
  二十九姓朱毛军
  诵毕,墨镜香客飘然离去。
  当晚,在暮鼓敲响之后不久,千佛古寺内的众僧已经入睡,一队士兵包围了千佛寺,口口声声抓要犯陈瑞绶。但是,士兵们把宝刹搜了数遍,那解谶和尚却无影无踪。
  
  结局
  
  解放了。
  在镇反运动中,梅耀武被我人民政府镇压。梅大少爷梅叵,参加了国民党残匪的叛乱,被击毙在白龙山谷。梅大太太于1953年病死。跛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缺了六颗牙,少了大拇指的陈小四,于1951年被逮捕,其罪名是“国民党特务”,却查无实据。可是,仍以“伪县长之小跟班,进行反革命活动”为由,判刑三年,在马边雷马坪农场劳改。由于表现得好,于1953年提前释放。于是,陈小四就在会理县定居,靠在劳改中学到的理发技术,开了间理发铺,拖着一条跛脚,自食其力。
  人见人迷的梅九小姐梅茜,眼下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俏丽不再。不过,她解放前已经顺理成章地成了地主婆。眼下的她,头发脱落得稀稀疏疏,有限的几根青丝伴着白发,满脸皱纹,目光呆滞,行动迟缓。这就是昔日会理县“一枝花”吗?真的是世道沧桑,变化无常了。1954年,生活无着的梅茜,嫁给了陈小四,成了家庭妇女,四类分子。
  昔日穷乡僻壤的攀枝花,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地质队伍的进山,攀枝花沸腾了。这里生机勃勃,欣欣向荣。蓝家火山,钻机声隆隆哒哒,它唱出了时代的最强音。倒马坎、朱包包,人声鼎沸,它奏出了前进中的美妙乐章。
  1956年的某一天,恰巧是清明节。在一棵攀枝花树下,有两个不算太大的坟墓,相距不足五丈。奇怪的是,墓前跪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右眼已瞎,女的头发花白。他们正在烧纸。墓前的草地上,放着几个土陶碟子,里面是窝窝头和几色蔬菜,另外,还有几盅清酒。
  墓前不远处草丛中各有一块碑,其中有一块已经倾斜。碑上均有阴文镌刻着碑铭。略大一点土墓前的碑要宽些、高些。其碑铭为:
  故会理县保安团中校团副
  亡夫江公讳老七之墓
  中华民国三十二年妻梅茜泣立
  另一块稍窄、稍矮的碑铭为:
  故会理县县长县保安团团长
  陈公讳瑞绶先生之墓
  公元一九四三年十月友刘声泣立
  一伙路过的小青年凭着巨大的政治热情,凭着朴素的感情,大声骂道:“呸!反动派!反革命!”
  有一个叫“野火”的小青年,更是愤怒,他抓起一块碎石,用力掷去。碎石砸在稍窄矮的石碑上,“当”的一声,碎石从石碑上弹出来,落在跪倒的一男一女身边,把他们俩吓了一跳。一男一女对视了一下,匆匆站起。女的慌忙将碟子中的窝头、蔬菜置于墓前,又将清酒洒于坟上,将碟子置于篮中,掠了一下她花白的头发,轻声对男的道:“回去吧?”
  男的苦笑,点点头,提起竹篮,牵着女的手,拨开齐腰深的茅草,一跛一跛地消失在木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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