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1期
天使的谋杀
作者:徐光辉
“不让给律师打电话,我什么都不会说。”兰涅萌声音透着十二分执拗。
“你可以给律师打电话。”刘曲锋做出了让步,指着桌上的话机,“用这部电话打。”
兰馨医院聘请的长年法律顾问,是叠山市第一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刘小光。刘小光接到电话立即赶来了。
“这是盒录音带。”刘曲锋拿起桌上的盒带说,“有人指证,严喜业是兰涅萌女士杀害的。”
“什么?”刘小光大吃一惊,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惊骇。
“有人指证兰涅萌女士杀害了严喜业,我想让二位听一下。”
“你放吧,我要听听那无赖都编了些什么。”兰涅萌冷冷地开口道。
刘曲锋按下放音键,马水森俗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兰涅萌一言不发地盯着录音机,像在听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古老传奇。不过,最终她还是失控了,“蹭”地站起身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他胡说,不是这样的!”
兰涅萌超乎寻常的举动,惊得大家一愣。未等审讯者做出反应,刘小光率先开火了:“这是我一生中听到最荒唐的离奇事,你们居然会相信一个无赖的指证,认定兰院长谋杀了严喜业?”
“这并不荒唐离奇,马水森证词是有法律效力的。”席勋川立即反驳道,“你是律师理应非常清楚。”
“法律效力?那混蛋满口荒唐言,什么狗屁都不是。所能证明的只有自己是个无赖!”刘小光不屑地讥讽道。
“你凭什么说马水森是个无赖,他的指证为什么狗屁不值?”刘曲锋绷着脸责问律师道。
“兰老院长跟我谈过兰女士的身世。马水森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一个下流坯!”刘小光暴躁地嚷道,“我来这里,就是要带我的当事人回去,她可没时间陪着你们无聊透顶。”
“不行!”刘曲锋断然拒绝了,“作为严喜业谋杀案的重要嫌疑人,兰涅萌女士目前不能离开。”
“我说大队长,你怎会也糊涂得辨不清是非了?”刘小光急得涨红了脸,“我敢说,这是找错了对象。”看他那样子,兰涅萌被冤枉是毋庸置疑的。
“兰涅萌涉嫌谋杀,绝对不能离开!”席勋川厉声帮腔道。
刘小光见没商量余地,不由怒不可遏起来:“你们意思是要拘留我的当事人?这是在肆意践踏人权,确凿无疑的犯法行为!仅凭一个无赖的信口雌黄,就让我的当事人失去自由,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刘曲锋冷酷地盯着怒气冲天的刘小光,突然起身出乎意料地走了。
“兰涅萌的律师刘小光来了,他要将兰涅萌带走。”刘曲锋走进张平鹰的办公室,瞧他神情异常,压低声音问,“你的意思呢?”
“你真认为兰涅萌会是凶手吗?”张平鹰强打精神问道。
“这个……事实好似就是这样。”刘曲锋有点吃不准,“感觉又不太像。这事你看咋办?”
刘曲锋的话触及到问题关键,一塌糊涂的张平鹰搔了搔脑袋说:“稳妥点好。”尔后就扭头望窗外,不再吭声了。
刘曲锋注视着张平鹰,琢磨这句不置可否的话,思维似犯堵已不好使,想问个清楚脸上又有点儿挂不住,最终一转身离开了。
“你可以带当事人走;但是,你的当事人不得离开本市,必须随时接受我们的传讯。”刘曲锋一回办公室,就冲刘小光吩咐道。
“你为什么让兰涅萌走?我们完全可以拘留她。”席勋川还在大惑不解,两人就消失了,不由心头火起。
“我请示过张平鹰的。”
席勋川立马蹿了出去,闯进张平鹰的办公室,压抑着怒火问:“张局,干吗不拘留兰涅萌?”
张平鹰已近乎崩溃,面对席勋川的询问,思维哪还能调整到位,茫茫然回了句:“你说什么?”
席勋川一愣,恨恨地重复道:“我们为什么不拘留兰涅萌?”
“你说呢?”张平鹰将问题当成足球,踢回给他了。
“这……”他妈的,真见鬼!席勋川心里骂了句,扯着嗓门嚷道,“我认为应立即拘留兰涅萌,她就是杀死严喜业的凶手!”
“席勋川,你别激动。”跟在后面进来的刘曲锋插了句,“我晓得张局的意思,动机不能令人信服,贸然拘留兰涅萌,到时会很被动的。”
“动机?”席勋川激动地反驳道,“你真是晕头了。兰涅萌敲诈不成,怕严喜业揭老底,才铤而走险杀人灭口,这难道不足以让人信服吗?”
“严喜业并不知她老底,知她老底的是马水森,她理应杀马水森才对。”张平鹰抓住席勋川话里的漏洞反驳道。
“我不是说她的过去,是指敲诈一事。”席勋川脸色很难看。
“她没敲诈,只是替敲诈犯去取钱。”张平鹰继续不依不挠的,“取不到钱理应拉倒,难道犯得着去杀人灭口?”
“或许在取钱时出了点岔子。”席勋川见张平鹰板着脸,压低嗓门说,“兰涅萌自己不是承认说严喜业想强奸她吗?”
“你在现场找到强奸痕迹了吗,呃?”张平鹰口气咄咄逼人,
“可……我们有马水森的供词啊。”席勋川理屈辞穷,只得节节败退了。
“那家伙是个人渣。一个人渣没有佐证的证词,什么也证明不了!想想看,若把法码压在一个人渣荒谬的证词上,批逮时必将让检察官问得哑口无言!”
席勋川一下哑火,惟有向刘曲锋求援了。
“只可惜,目前我们还没找到凶器。”刘曲锋心不在焉地说道。
“不拘留兰涅萌严加审讯,怎能知道她把凶器藏哪了?”席勋川觉得刘曲锋理由太牵强,压根就站不住脚。
“不管怎么说,兰涅萌是受市民尊重的人,必须谨慎些。没有确凿证据,我们恐怕难以向市民交待。”刘曲锋说出了担心。
“抓不到凶手,恐怕更难向领导交待。”席勋川没想到刘曲锋会找这样的一条理由,幼稚得简直像个三岁的毛孩。激愤中,他已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那也不能乱抓。要定兰涅萌有罪,必须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张平鹰见席勋川越发不像话了,恼火地训道,“至于向领导交待不交待的,有我在,你瞎操的那门子心?”
席勋川的脸立马涨得通红。
“我们不能吊死在一颗树上!”张平鹰也觉得这话有点过火,顺势转了话题。“刘曲锋,那个人渣在案发时间段里又在哪儿呢?”
“这点我问过,他说同昨天当场被捉的小姐在一起。我已找那小姐核实过,她提供了马水森确凿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
“有串供的可能吗?”张平鹰眼里满是希望。
“绝对的我不敢说,那小姐与他只是皮肉生意,作伪证的可能性恐怕不大。”
“哦。”张平鹰很是失望,忽儿又问道,“席勋川,你是负责调查严喜业那些乌七八糟事的,有没发现可供追查的线索?”
“没有。”席勋川见张平鹰给了台阶下,赶紧咧嘴一笑,“张局,凡能想到的办法,我都用尽了,就是找不到突破口。”
“笔记本呢,又是没影的事?”
席勋川一脸难堪。心想,我做梦还想找到它呢。嘴皮一动,当然轻松。要攻下一座堡垒有多难,外围的沟沟坎坎,那场不是硬战?此时恰好手机响了,让他找到一个摆脱难堪的机会,赶紧去了走廊。
“席勋川恐怕在走极端,干活没用大脑过滤,抓不住实质,总纠缠着些蒜皮小事。”张平鹰望着走廊上接电话的席勋川,似自语又像在对刘曲锋说。“要好好梳理一下思路,瞎兜圈子可不行啊。”尔后疲惫至极的往椅背上一靠,阖上双眼不再搭理刘曲锋了。
事后,席勋川觉得自己莽撞,把领导给得罪了。第二天上班,席勋川早早去了张平鹰办公室,想当面给解释一下,不料,门关着。恰好行政办主任打此经过,见他站那儿干等,就将门打开了。
席勋川进到办公室,先在椅子上等了会,心里毛糙得要命,就起身溜起步来,忽地瞅见办公桌的桌面停着层头皮屑时,不由眼睛一亮,看来张平鹰也为案子在伤脑筋啊,可对嫌疑人的态度……席勋川摇了摇头。然而,诱惑实在太强烈了,让他无法拒绝,他用右手中指一刮举到眼皮底下,仔细端详了阵,最终还是拿过一只信封抖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