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1期
天使的谋杀
作者:徐光辉
兰涅萌话一出口,张平鹰似给啄了一下,目光忽地拉直了。他的视线在兰涅萌脸上一扫,就迅速转到了她身后的墙角。
兰涅萌若无其事般地眯缝起眼,在等着刘曲锋继续往下问。
“那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反正我跟严喜业的死没关系,去哪儿还不一样。”
“晚上你又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
“从景区回来,就独自呆在了家里。”
“独自,不对吧?”刘曲锋突然严厉起来,“你男朋友是谁?”
“我没男朋友!”
“我敢打赌,你在再次说谎。我问你,别人咋会把个带血药棉团丢在你的卧室呢?”
兰涅萌一下方寸大乱,眼睛偷偷瞟了一下张平鹰。“这事我有权保持沉默。”
“你有这个权利,但有一个问题必须回答。我再问一遍,你中午去严喜业办公室到底干什么?”
兰涅萌傻傻地望着刘曲锋,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
“兰涅萌女士,不管你承认与否,我们已掌握了你去过严喜业办公室的确凿证据。我们在死者指甲缝中发现的可疑皮肤,与在你房间获取到的头发通过DNA比对,属于同一个人。也就是说老教授对你的指认,是完全正确的!”
兰涅萌听后,视线在刘曲锋脸上来回扫着,试图验证一下真假,碰到他刀片般犀利的目光不得不避开了,但她的表情镇定依旧,两只膝盖紧紧地拢在一起。
“好吧,我承认,是去过。可那会儿严喜业并没有死。”
此话一出,正思忖着药棉团的张平鹰,如闻一声惊雷,张着嘴巴呆呆地望着她。天哪,她真的去过,这怎么可能?自己离开宾馆直接去了瑶池山景区,几分钟后即同她相遇了呀。
“当然没死,那会儿你还没动手嘛。”席勋川插了一句。
“我没杀他。”兰涅萌瞄了一眼席勋川,眼睛眯了起来,“我上那儿,是我的病人——严喜业的母亲让我去找的,她想在临终前见上儿子一面。”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承认,直截了当说不就得了。”刘曲锋提出了质疑。
“哦,是事后才晓得不经意闯入了案发现场,非常紧张又有点儿害怕。心想,反正没人看见,自己不说谁知道呢。”
“那严喜业有没有请你坐坐,或让喝上一杯什么的?”
“没有。”
“你直接就跟严喜业做爱了,对不对?”刘曲锋随手将录音机一关。
屋里的人一下全愣了。张平鹰反应最迅速也最强烈,似屁股让蝎子蜇了似的,从椅子上一蹦而起,“你他妈的见鬼,问的是什么狗屁?”
刘曲锋正定睛盯着兰涅萌,张平鹰的异常令他一呆。妈的,这小子发的哪门子神经!
“你别瞎打岔,我这是在讯问。”刘曲锋是头犟驴,声音比张平鹰还大,
“你在讯问也不行,这是泼皮行为!”张平鹰脸色骇人,口气蛮横。
刘曲锋瞅了眼面前这张愤怒扭曲的脸,感觉不可理喻,只得心有不甘地收起这一套。“兰女士,严喜业指甲缝里怎会留下你皮肤的?”
刘曲锋审讯惯常会意外提个难堪问题,借此打乱嫌疑人心里防线。可他的绝技在兰涅萌身上并未奏效,转瞬间就被她给冷却了。
“严喜业曾想图谋不轨,被我挣脱开了,恐怕是那时留下的吧。”
将她当真凶,理由实在太牵强
“你怎能擅自就让嫌疑人走了?她说严喜业母亲让她去的,纯属撒谎?”
刘曲锋获得兰涅萌随时接受传唤的承诺,就让她离开了,使席勋川差点儿没背过气去。然而,谁也没接他的话茬儿。张平鹰正怒视着刘曲锋,刘曲锋也不示弱,两人像即将决斗的公鸡,虎视眈眈地盯着,随时准备啄对方一口。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粗俗。”张平鹰率先沉不住气了。
“这是惯用手段。你自个儿掂量一下,搞审讯还欠点儿火候吧?居然还胡乱发火瞎干涉,真他妈的见鬼!”
“什么真他妈的见鬼?审讯归审讯,你怎会弱智得在生活小事上纠缠不清?”张平鹰气汹汹地回敬道,“白痴也能看出,这跟谋杀毫不沾边!”
“怎么会不沾边,没准是两人做爱时,兰涅萌寻到了机会。”
“案发现场根本就没床,你不清楚?”
“做爱跟床没关系,沙发、地板上都行!”
“说不定情况是这样的,”席勋川见两人要闹僵,赶紧做和事佬,“兰涅萌跟严喜业做爱时,那个把药棉团丢她卧室的无耻之徒蹿进去,乘机痛下杀手。”
“放屁!你小子吃的是人饭,却屙不出人屎。”张平鹰给戳到痛处,即刻尖酸刻薄地呛道,“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如此下作!”
“张局,你……”席勋川莫名其妙挨了顿骂,冤枉死了。
“我觉得席勋川说得有道理。”刘曲锋帮腔道,见张平鹰满脸怒气,他压低了声音,“要不然,兰涅萌干吗说谎?是保护自己还是同谋?”
“张局,我们是不是拘留兰涅萌?”有刘曲锋帮腔,缓过劲来的席勋川性急地建议道。
“就眼下的证据拘留兰涅萌太牵强了,她已经拿出了去严喜业办公室最具说服力的理由。”张平鹰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过火,脸色好看了点。“严喜业指甲缝中留有她的皮肤,这说明得了什么?谁能否认严喜业没试图强奸兰涅萌?谁又能指证她说的是谎话?”
张平鹰的话,席勋川一时无言应对,他扭过头来望着刘曲锋。
“张局的话,确实有道理。”刘曲锋若有所思地说道。
席勋川原本企望获得刘曲锋的支持,结果大出意外——这个向来自负,谁都不尿的人,竟也向权力低三下四了,居然会认同张平鹰毫无道理的胡诌。
面对席勋川的蔑视,刘曲锋视而不见,继续道,“兰涅萌同案子应该是有牵连的,休息日去找严喜业本身就令人费解,时间也不对头,就算要找也该在上班时间方合乎逻辑,况且还一再说谎,这都佐证了她难脱干系。只是有个问题我始终不明白,那就是……”
“她作案的动机。”张平鹰接口说完了刘曲锋的话。
“对。”刘曲锋满脸严肃,不容置疑地说,“我们要尽快找到留下药棉团的人,兰涅萌明摆着在保护他;或许这人同严喜业的死,存在着某种联系。从严喜业血肉模糊的后脑勺看,凶手一定是个怀有刻骨仇恨的家伙。”
“你不认为兰涅萌说严喜业母亲让她去的,是信口瞎编吗?”席勋川提醒刘曲锋说,“我们应该去医院核实一下。”
“已没必要,那老太太昨晚死在了医院。”刘曲锋皱着眉头说,“现在,我们确实很尴尬,没有确凿理由来反驳她的谎言。”
“就算兰涅萌有嫌疑,也不能围着她兜圈子。我认为将她作为真凶,理由实在太牵强。你们想想看,如严喜业的确试图强奸兰涅萌,作为一个弱女子,理应挣脱逃走;再说,她能打死严喜业吗?”张平鹰声音忽地高了半拍,“不用脑子也知道,兰涅萌说了实话,这点毋庸置疑!严喜业涉及面很广,真凶笃定隐藏非常深,哪会浮在水面?若给表象迷惑不能自拔,洞察不出实质岂不正中真凶下怀?上次圈定的嫌疑人马水森,查清了没有?”
“没有,可能潜逃回去了,目前一下子尚无法弄清他在江西的确切地址。”刘曲锋给张平鹰弄糊涂了,随口应道。
“这事得抓紧落实,市委对案子盯得很紧。”张平鹰强调完,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哦,对了,昨天离开宾馆我去了虞姬玲那儿。她对我说,严喜业有本记录灰色或行贿资金往来的记录本。席勋川你在调查严喜业经济情况,要设法找到它。”
“什么,严喜业记了黑账?”席勋川大吃一惊。
“严喜业是个卑鄙小人,做这种事太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张平鹰有点儿匪夷所思。
“好吧,我会盯着的。”席勋川略加思忖后问,“张局,假如这是那女人在欲盖弥彰,我们岂不中她圈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