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逃犯
作者:孙文宣
一张神秘的纸片,是一座璀璨的金山,更是一个致命的炸弹!
当500万从天而降之际,有人丧了命,有人丢了魂……
一 好友
故事起始于2006年仲秋的一天夜里。
鲁道林万万没想到,陈可在即将得到一笔巨大财富时,猝然死去。
林梅的啜泣声还在耳边萦绕。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鲁道林嘴唇翕动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愣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恍惚状态中醒过神,挂断电话,急匆匆出了门。
在鄂西南山区这个名叫谷箩的乡镇上,鲁道林同开面包车跑短途客运的陈可算得上是一对好朋友。两人自幼一块儿长大,虽高中毕业后各自谋生、结婚成家,但交往仍很频繁,一直保持着从孩提时代就建立起来的兄弟般的情谊。对陈可的死,鲁道林沉痛的心情可想而知。
然而鲁道林此刻的心里,更多的装着的是那笔巨大财富。在前往陈可家的路上,一个问题鬼使神差地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林梅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陈可突发了心脏病?猛想到这一点,鲁道林不由突地站住了,仿佛再往前跨进一步就会掉下悬崖深渊似的。这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假如她不知道……假如她不知道……”他一遍又一遍暗自念叨着,心怦怦狂跳,呼吸也急促起来,一下子变得如痴似呆了。
忽然一阵夜风迎面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定定神,深吸了一口气,仰脸望向夜空。天上月朗星稀。鲁道林眨巴着眼睛,望着那些隐约可见的星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陈可的遗体尚未入殓,停放在一间屋子里。林梅、陈可的弟弟陈猛、陈可的父母,还有几位同房长辈,正在商议陈可的后事。
鲁道林走进来,扑通一下跪在陈可遗体旁,喊叫一声“我的好兄弟呀”,便放声大哭起来,引得众人又陪着他伤心落泪。
只有陈猛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脸上毫无表情,似乎无动于衷。这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高个大汉,虎背熊腰,目光犀利,浑身透着一股令人生畏的剽悍之气。陈猛同他哥陈可一样,也只读到高中毕业。在学校,陈猛是个爱学习、守规矩的学生,踏入社会后,竟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两年前,他学会了开车,拿到了驾驶执照,借了5万元钱准备买辆农用车跑运输,却被他输了个精光。他将这事瞒着父母和哥嫂,为补上那5万元,他又向人借了1万元,专门住在县城里买彩票,异想天开中大奖还债,不料竹篮打水一场空,1万元钱很快花光了,却啥奖也没中得。离开县城的头天晚上,心情郁闷的他路遇抢劫,夺刀追凶,险些要了那劫匪的命,结果因防卫过当被判了刑,半年前才刑满释放回家,依旧打着单身。
鲁道林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慢慢站起身深深叹了口气。
众人商议一阵之后相继离去,待屋子里只剩下林梅和陈猛时,鲁道林瞅着哭得两眼红肿的林梅问道:“他发病前在干啥?”
林梅道:“看电视。”
鲁道林又问:“他说没说哪儿不舒服?”
林梅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傍晚回来时他满脸是笑,说今天生意不错,来回车上都是满座。吃过晚饭,他和平时一样,先看了会儿报,接着就写日记。你知道的,他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我看了一会儿电视先睡了,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见他‘嗨’的一声大叫,接着又像是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咚’的一声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喊了他几声,没听到回应,赶忙下床跑进客厅,就见他趴在电视机前的地板上……”
鲁道林一边听着,一边观察着林梅的神情。他能想象出陈可发病时的情景。他与陈可同时收看的是同一家电视台的同一套节目,陈可在电视机前“嗨”的一声大叫的那一刻,他也极其兴奋地“嗨”了一声,只是没像陈可那样一头栽倒在地,而是一拍沙发扶手蹦起身来,发了神经似的在屋子里快速转了几圈。鲁道林不光善于想象,对自己的判断能力也充满自信。他相信林梅说的是真话,断定林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陈可突发了心脏病,同陈可早已分家另住的陈猛,就更不会知道了。这就是说,那个使陈可突发心脏病而猝死的根本原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鲁道林一个人知道!
心里虽是惊喜、激动,但他脸上表露出来的,却是面对陈可猝死的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叹了口气,半是安慰半是感慨地说道:“这只能是人的寿数,任何人也无力改变的人的寿数啊!唉,好人怎么总是命不长……”
林梅禁不住又哭了起来。
屋后院坝上灵堂已搭设完毕,为死者超度亡魂的道士们敲响了鼓钹做开了法事。死者入殓和入土是办丧事两项最为隆重的仪式,所有的人都来到了灵堂里,丧家撕心裂肺的哭声令人心碎,许多人都在抹泪。这种时刻这种场合,人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灵堂里。
就在这个时候,鲁道林进了陈可家二楼的客厅。他哪会想到,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那小子姓乌,小名乌二,再过两个月就满十八岁了。乌二打小就是孤儿,衣食无着的他时不时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是谷箩镇上有名的扒手。
先鲁道林一步进入客厅的乌二,听见走廊上有脚步声——尽管那脚步声很轻,却还是让他听见了。他飞快扫了客厅一眼,瘦小的身个儿一家伙钻进了长沙发与墙壁之间的缝隙,趴在地上,屏住呼吸,双手护头,做好了一旦被发现挨上兜头一脚的准备。
压根儿也没想过客厅里会藏有人的鲁道林,蹑手蹑脚进门后,东张西望一阵,就径直走到电视柜边,取下挂在墙壁上的一只黑色小皮包,拉开拉链将手伸进去,从里边摸出个本本,打开,拿出夹在里面的一张小纸片,瞧也没瞧一眼就揣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将那本本放进皮包拉好拉链,放回原地方,一猫腰出了客厅,一进一出顶多两分钟。
趴在沙发后边的乌二,不用想就知道鲁道林干的是啥勾当。他是专干这一行的,在熙来攘往的人丛中,他一眼就能看出里边谁是他的同行。“妈的,酒醉后来人!”乌二瞄着鲁道林的背影在心里咒道,“操!”
令乌二感到不解的是,鲁道林这个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家伙,怎么也干这个呢?何况他和陈可还是再好不过的朋友呢。真他妈人心隔肚皮!
乌二从沙发后边钻出来走到窗前,将窗帘扒开一条缝儿,朝屋后灵堂望去,见陈猛和几个人正抬着陈可的遗体准备放进棺材,哭得死去活来的林梅却抱着丈夫的遗体不松手,几个妇人一边哭着一边在劝她。这时,鲁道林走进灵堂,在人丛后边站了下来。
乌二转身走到电视柜旁,取下那只小皮包,从里边拿出来的是驾驶执照、行车证、车票一类东西,还有两百多元现金,估摸是陈可白天从谷箩镇到县城往返拉客所得的钱。鲁道林没拿这两百多元钱,显然不是为钱而来;这点儿钱对他来讲也算不上个数。他拿走的那张纸片会是什么呢?存单?陈可或是林梅会把存单放在这只随便挂在客厅墙壁上的皮包里吗?存单是有密码的,未必鲁道林知道那密码?陈可或是林梅会把自家的存单密码告诉外人吗……乌二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肯定,那张纸片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将那两百多元钱揣进腰包,把其他东西放回皮包挂在原处,神不知鬼不觉下了楼走进灵堂时,陈可的遗体刚刚入殓。
谷箩镇一带的丧葬习俗,成年死者至少要停灵三天。这期间,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纷至沓来,灵堂里做法事的鼓乐昼夜不停,丧家要日夜守灵,里里外外大小诸事都由请来帮忙的人张罗操办。作为陈可的至交好友,鲁道林尽心尽力帮助林梅料理陈可的后事,几乎随时都可看见他在灵堂里走动忙碌,虽是熬更守夜,却不显得怎么疲惫。
鲁道林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那种庆幸惊喜,使他的精力突增百倍。事实上他每时每刻都处在万分激动狂喜之中,但他却能把那种对任何人来讲都是难以抑制的激动狂喜深深地藏在心底。上高中时,陈可想当作家,他想当演员,他本能地感到自己有表演的天分,是当演员的料子,尤其是演小品。学校每回举办文艺晚会,他表演的小品都会赢来暴风雨般的掌声。眼下在他的至交好友的灵堂里,他把他的表演技能完全施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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