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逃犯

作者:孙文宣




  马武走过去用脚将苕窖盖板踢开,将木梯放下苕窖,瞅着鲁道林朝窖口努努嘴,说道:“对不起,只好委屈你了!你在下面呆着,该要你上来的时候我会叫你上来的。”鲁道林道:“你把我铐着,我要方便怎么办?”马武笑了笑说:“铐子我会给你取掉的;要方便,这儿不是有粪桶吗?放只下去不就行了?”鲁道林抱怨说:“这不是叫我坐地牢吗?”马武调侃道:“只这个条件,非常抱歉。别磨蹭了,下去吧!”
   鲁道林将背转向马武,意思是要马武给他打开手铐。马武拿枪管戳戳鲁道林脊背:“先下去,我再给你打开!”鲁道林挖苦道:“你不敢现在就给我打开?你不是说,像我这样的人两三个也只是你的下酒菜吗?”平日以自己富有而在谷箩镇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鲁道林,尽管已落在别人手里,还要充硬汉摆出毫不示弱的神气,没想到是在自讨苦吃。
  马武被激怒起来,骂了句“去你妈的”,朝鲁道林屁股上狠狠一脚踢去。鲁道林一个踉跄只差一头栽到地上,站稳后扭着脖颈回过脸来,用那种没把人放在眼里的眼神睥睨着马武:“这样对付一个两手被反铐住的人,算啥本事?”
  马武二话不说,照鲁道林屁股又是狠狠一脚。鲁道林身子往前猛一冲,脑袋一家伙撞在墙壁上,整个人反弹回来一屁股跌翻在地。马武发了疯一般,一边狠狠踢踹着鲁道林,一边骂着:“老子看你狗杂种有多大本事!”
  鲁道林在地上翻滚号叫了一阵,终于老实了,口鼻流血,满脸乌青,躺在地上哀求道:“饶了我吧……饶了我……”
  马武咬牙切齿道:“你他妈就这样不经打?老子告诉你,老子马武手上已有五条人命!四条是一个大款的全家老小,可惜老子从他家里没捞到多少钱;一条是追捕我的公安,那家伙为抓活的没对我开枪,扭打中冷不防叫我一刀给捅了,老子手里这把枪和你戴的铐子,就是从他身上得来的。老子要杀死你,如同杀死只猫!你他妈要想活命,就给我老老实实滚下去!”
  鲁道林连连说着“我下去我下去”,慢慢从地上支起身,走到窖口木梯边。他双手被铐在身后,只好将胸部紧贴着木梯用脚试探着往下走,下了两步梯子停了下来,仰脸可怜巴巴地望着马武道:“马家兄弟,求求你,给我打开铐子……”站在窖口上的马武鄙夷地“哼”一声,弯腰打开了鲁道林的手铐。待鲁道林下到了窖底,马武将木梯提了上来,又丢了只粪桶下去,盖上了苕窖盖板。
   窖里一片漆黑,里面空空荡荡没放苕,地面还算干燥。鲁道林背靠窖壁在地上坐下,拿衣袖揩了揩脸上的血,闭上眼吐了口气。叫马武一顿狠揍,他浑身疼痛,四肢无力。没想到会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里撞上个逃犯,这么轻易地就落到了逃犯手里,他异常懊恼。他摸了摸夹克衣领。他穿的是一件人造革夹克,是那种地摊上随处可见的廉价货。许丽将那张彩票用塑料袋封着,缝在夹克衣领里。逃犯当然不知道他身上有张巨奖彩票。逃犯拿走了他那个装有五千元钱的皮夹,自然不会再去想他身上还有没有啥值钱的东西。开初他本想将彩票就放在皮夹里,幸亏许丽想得周到缝在了衣领里。彩票没落到逃犯手里,是不幸中的万幸。得想办法尽快逃脱。逃犯不可能放他走,凭武力他不是逃犯的对手。他想到了那位抱小孩的女子,她不是逃犯的妻子,逃犯同她是什么关系呢……
  
   几个小时后,鲁道林听见苕窖盖板被拿开了,接着木梯放了下来,马武在上面喊道:“上来!”
   鲁道林顺梯子爬到苕窖口时,马武叫道:“停下,把两只手伸上来!”鲁道林将两手伸到了头顶上。马武给他戴上铐子,喝道:“上来!”鲁道林爬出了窖口。
   马武押着鲁道林走进了灶房。顾芹瞅见他青肿的脸上满是血污,皱了皱眉头对马武说道:“你怎么把人打成这样?他一个过路人,跟你有啥冤仇呢?”马武脸一板:“不关你的事,让他一个人先吃饭!”
   顾芹没理马武,打了盆水放在桌上,又去拿了条毛巾来丢在面盆里,对鲁道林道:“你先洗洗脸,我去给你拿点儿药来。”
  鲁道林洗了脸,顾芹拿来了一个小纸包,里面包的是黄褐色的药粉。顾芹将药粉倒在一只碗里,用水将药粉调成糊状,一边拿手指头蘸着药轻轻搽在鲁道林脸上青肿处,一边道:“我婆母很懂得些草药,尤其是治跌打损伤的药。这是她早先拌好的药粉,只要搽个两三次,伤就会好的。”
   马武一声不吭瞧着顾芹给鲁道林搽完了药,对鲁道林说道:“好了,你先吃饭!”
   顾芹将饭菜在桌上摆放好,鲁道林坐下吃了起来。顾芹在他对面坐下后,瞅着他问道:“请问这位大哥叫啥名字,是哪儿的人?”
   鲁道林如实答道:“我是谷箩镇的,叫鲁道林。”
   顾芹道:“噢,谷箩镇我去赶过几次场。”
   鲁道林说:“我家就在镇子北头,离街很近,家里办有个米面加工作坊。”
   顾芹听罢点点头:“那儿是有一家打米轧面的人家。”
   站在一旁的马武不耐烦地道:“别听他的,谁知道他是个啥子人?”
   鲁道林本想从顾芹口里掏摸到有关她家和逃犯的情况,当着逃犯的面却又不敢问。逃犯性子暴烈心狠手毒,自己吃亏不说,面前这位好心的女子说不定也会搭着倒霉。他估摸逃犯同这女子也许非亲非故,是无意间窜到这地方来的,女子受着胁迫,只好让他留了下来。这女子的丈夫为啥没在家?鲁道林揣测她丈夫也许在外打工,因为这一带山里的年轻男人在外打工的很多。
  顾芹也不便对鲁道林多说什么,马武是个亡命之徒,什么事都会干出来的。三人都不吭声了,戴着手铐的鲁道林,笨拙地夹着菜扒着饭,铐链碰在碗上发出的叮当声格外刺耳。
   吃罢饭,鲁道林刚放下碗筷,马武就一摆枪管,喝道:“走,回苕窖去!”
  鲁道林只得站起身,在马武押送下走进了屋后偏厦。来到苕窖边,鲁道林瞅着马武乞求道:“马家兄弟,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求你听下去。”
  马武道:“有啥屁你就快点儿放!”
  鲁道林说:“我不是警察,这点我想你心里也是明白的。我只求你饶我一命放了我,就是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
  马武的确也明白鲁道林不会是警察,鲁道林身上没那气质,马武凭直觉就能断定这一点。至于鲁道林是不是警方的线人,看来也不像,有家有室的人一般是不会出来充当线人的。马武听得出鲁道林话里包含的意思,眨巴了两下眼皮盯着鲁道林问道:“这么说,你是想拿钱来买你这条命?”
  鲁道林叹了口气:“我其实也拿不出多少钱。我上有老下有小,只求保住我这条命。钱往后是能挣来的,命丢了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挣回来。”
  马武动了心。他身上已没多少钱。他还得逃亡,要的是钱用。他早已谋划好,躲过眼下警方紧锣密鼓的追捕风头之后,设法逃到国外去,需要的钱就更多。马武想了想,瞅着鲁道林问道:“你能拿多少钱出来换你这条命?”心里却在想:等把你的钱拿到手之后再说。
  鲁道林道:“兄弟你先开个价吧。”
  马武冷笑道:“屁话!我要100万你拿得出来吗?”
  鲁道林苦笑着摇摇头没吭声,下意识地用后脑勺擦了擦缝着那张彩票的后衣领。假若他已兑了奖,为了活命,他也许会一口答应的,但眼下他不能。
  马武道:“我估摸你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的。好吧,你拿50万出来,我们俩这笔生意就算敲定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到了手我就放人。50万,少一个子儿也不行!”
  鲁道林支支吾吾:“这个、这个……”
  马武恶狠狠吓唬道:“你他妈是在耍老子?又想挨揍了?”
  鲁道林皱起了眉头,假装在思考。50万家里是拿得出来的,他怕答应下来马武得尺进丈又会加码。只要能活着出去兑了那笔奖,50万算不了啥。磨蹭了一会儿,鲁道林装出很为难的样子说道:“家里确实拿不出50万来,我只敢答应20万,还得叫我妻子去想法才能凑到这个数,我自己的家底我心里清楚,唉……”说罢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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