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逃犯
作者:孙文宣
陈猛已将好几间房子打扫整理出来,见林梅走出了洗手间,便将她叫进了客厅。待林梅坐下后,陈猛倒了杯水放在林梅面前茶几上,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陈猛对哥嫂很敬重,是他们供他上完了高中;他没能还上赌博和买彩票花掉的那六万元钱就被捕了,是哥嫂替他还了那笔债。眼下哥已去世,想到哥嫂对他的关爱,瞅着满脸凄楚的嫂子,陈猛锁紧了眉头,只觉得喉头鲠着个什么东西,心里一堵一堵的,真想放声痛哭一场,但他忍住了。他有重要的事情得尽快弄清楚,便瞅着林梅问道:“嫂嫂,哥发病那天,早上出车时带了存单或是银行卡没有?”
林梅瞅着陈猛,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有。你哥向来不管钱,存单、银行卡一直都由我管着。他每回出车都只带点儿准备给乘客找零的钱。你问这个干吗?”
陈猛道:“乌二告诉我,哥去世那晚,他看见有个人在这客厅里从哥出车带的皮包里拿走了一张巴掌大的纸片。”说着瞥了挂在墙壁上的那只黑色小皮包一眼,继续道,“我查看了哥那皮包,里边只有驾驶执照、行车证、车票几样,没别的东西,也没钱。”
林梅感到莫名其妙。那会是一张什么纸片呢?她想了想,说道:“你哥那包里不会有啥值钱的东西,这个我清楚,大不了就他那天往返拉客得的钱,和找零的钱加在一起顶多也就两三百块。我估摸定是乌二自己偷了包里的钱,又编出一套什么纸片的事儿来,一则为他自己洗白,二则好以此来敲你的竹杠。你给了他钱没有?”
陈猛点点头:“给了,给了50元。”
林梅道:“你看你看,你上了他的当!乌二是啥样的人,未必你还不清楚?找他把钱要回来!”
陈猛松了口气。既然那皮包里没有存单和银行卡,包里那点儿钱被偷了也不算好大回事,至于让乌二骗了50元钱,自己上当了也就算了,不值得同他计较。放下了心的陈猛,将那张纸片的事儿一家伙抛到了九霄云外。
鲁道林提着个牛仔包顺街走着。已是下午四点多,街上赶场的人渐渐稀少,摆摊的商贩已在动手收摊。鲁道林决定明天清早搭车到宜恩市,再从那儿乘飞机飞往省城去兑奖。他上街买了个牛仔包,出门总得带些日常要用的东西。许丽叫他就拿家里那只真皮高档的密码箱,他认为太惹眼;背个普普通通的牛仔包,像个出门打工的,在外不会引人注意。
回到家时,正在打米轧面作坊招呼工人准备下班的许丽,瞥了一眼鲁道林提的牛仔包,瞟着鲁道林含情脉脉地抿嘴一笑,鲁道林也咧嘴对许丽笑了笑,两人自是心照不宣。工人们无法看出他们俩心里藏着的那种喜悦。想到那张彩票那笔巨款,想到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许丽的胸腔里就像有只小兔子在欢蹦乱跳,就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八岁。
鲁道林走上三楼走进卧室,自个儿动手收拾行李,一边哼着“月亮走我也走”,那是他高兴时常哼的一首歌。他拉开牛仔包的拉链,一眼看见里面有张纸,以为是商品说明书之类,便将它拿了出来,却见是一张信纸,上面有几行钢笔字:
陈可死的那天夜里,你从他家客厅电视柜边的墙壁上挂的黑皮包里,拿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这事除了我,没任何人看见。你必须在今天夜里10点,将1000块钱放在土地庙里的菩萨像后边,这事就算了结了,我决不再找你的麻烦。
若不照办,我就要将你偷东西的丑事告诉林梅和陈猛,还要在镇上张扬,叫你没脸见人!
鲁道林读罢,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先前的喜悦一扫而光,脑袋像猛然遭到重重一击嗡嗡直响,眼前黑乎乎一片。他面如死灰,额冒冷汗,浑身都在发着抖。他这一吓非同小可,痴呆呆坐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从万分惊恐的状态中缓过神来。鲁道林又将那字条读了一遍。字是方块字,工工整整,跟小学生做练习写的字差不多。
毫无疑问,写字条的人肯定看见了他拿走彩票的事,那人是什么时候将这张字条放进牛仔包的呢?从买牛仔包到眼下,顶多才半个小时,他仔细回忆起来:售货员将牛仔包拿出来放在柜台上,他先查看了包有无脱线破损,再试了试拉链,感到满意,然后将包放在一边,掏出钱来付款。随后,中途没停一直回到家。这整个过程他记得很清楚,不会有错。回家路上不可能有人将字条放入包内,包随着他走路在手中不停地前后甩动,手法再快也不可能将什么东西放进里边,何况包的拉链又是拉上了的,这点他也记得很清楚。那人将字条放进包内,只能是在他靠在商店柜台前,等着售货员找零的时候,当时商店里有不少人,闹哄哄的……
头脑渐渐冷静下来的鲁道林站起身,掏出烟吸上,在屋子里转起圈来。
写字条的这家伙会是谁呢?
鲁道林一边在屋子里转着圈,一边回想着那晚他拿走彩票前后的情景。他走进陈可家客厅前,楼下楼上所有房间包括梯间走廊,他都查看过,没一个人。那家伙只能藏在客厅里,才能看见他拿走陈可皮包里的东西;空空荡荡的客厅也只有沙发后边才能藏人,可他却没去查看!他为自己一时的疏忽大意懊悔莫及。那家伙没看清他拿走的是彩票,不知道陈可有那么一张巨奖彩票,这是可以肯定的,不然他就不会只开价1000元,一定会索要上十万甚至上百万。这一点让他放下了心。那家伙还没将事情告诉林梅和陈猛,这一点也似乎可以肯定,不然林梅或是陈猛早就找上门来探听虚实了……
“肯定是他!”鲁道林停住了转圈,在心里下了结论。他想到的是乌二。给陈可办丧事那几天,乌二都在陈可家。乌二十有八九也会趁陈可遗体入殓那时刻,悄悄溜进客厅。平日他没把乌二放在眼里,眼下乌二却成了他心目中最危险的人物。乌二这个混混儿,啥事都干得出来,迟早会将事情说出去的,那后果不堪设想!
鲁道林走到茶几前,咬牙切齿地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张字条,将它丢进了烟灰缸。
打米轧面作坊和酿酒厂、养猪场的工人都已下班,许丽上了楼走进卧室,见鲁道林痴呆呆坐在沙发上,床上乱七八糟丢着几件衣服,嗔怪道:“哟,我的大老板!就那么几样东西,难道还要我来收拾么?”
鲁道林冲许丽笑了笑,笑得很勉强:“家务事,哪是我这样的男子汉做的?”他不能让许丽知道那张字条的事,不能让她知道那张彩票的真实来路。
许丽没去瞧丈夫脸上的神色,七手八脚就将鲁道林出门该带的东西装进了牛仔包,瞅着丈夫说道:“明儿一早你要走,晚饭想吃啥子菜?你想吃啥我就做啥,给你饯行嘛!”
鲁道林不以为意:“随便。你弄啥我吃啥。快去做吧,我早就饿了!”他得尽快将许丽支开,以便继续考虑如何对付突如其来的棘手的问题。现在5点已过,离晚上10点没多长时间了。10点,他得将1000元钱送到土地庙去。
许丽下了楼,她要去街上买些新鲜菜,做一顿好吃的晚饭款待丈夫。刚要出门,见陈猛提着个塑料袋正朝她家走来。
陈猛是来送礼的,他走到门前瞅着许丽说道:“这几天鲁哥帮忙料理我哥的后事,实在辛苦他了。嫂子不便来,我代嫂子特意来谢他。”当地风俗,丧家在死者下葬后七天之内,不得走进别人家里。
许丽忙道:“快莫说个谢字!他同你哥是啥样的关系?好得不能再好了!没想到你哥他……”说着眼圈儿一红,泪珠就滚落了下来,忙掏出手绢揩了揩泪接着道,“等你嫂子心情稍微好点儿了,我再去看她。”
陈猛不善交谈,尤其是同年轻女子。他说不来客套话,不会应酬,他哥死后,他对嫂子林梅也没说一句安慰话,只把怜悯装在心里。陈猛将手里的塑料袋递到许丽面前,道:“只一条烟一瓶酒,不好意思。”
许丽却不接:“你鲁哥在三楼,你到楼上去递给他。我估摸你也还没吃晚饭,我这就上街去买菜,你就在我们家吃,同你鲁哥喝两杯。你哥走了,往后他就是你哥!”她是真心实意的,再说,她也想有人能陪鲁道林喝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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